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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为什么下山？小说里，是“山中巨大的寂寞令他神经衰弱”。而电影里，看上去是饥荒，让何安下的师傅不得不赶走一个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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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皓峰的书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巨大的缺口，从他的书似乎可以窥见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那个世界知识丰富，秩序井然，有道德有趣味。那是我们这个单调乏味，而且越来越没有道德的世界所匮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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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皓峰的其它小说还好，《道士下山》给我的感觉是最为突兀，总有一种走着走着突然飞起来的感觉，眼看着它飞起来，单凭自己的经验，还很难判断对方是不是真飞起来。

徐皓峰的书总是这样，它有不少让人感兴趣的地方，但似乎又有不少地方是在开玩笑，但回头想想，作者是不是真的在开玩笑，这个也把握不好。

电影中最照抄小说的一句对白就是：“植物崇拜太阳，动物崇拜月亮，人类是动物，先天喜欢夜晚活动，而眼睛是我们唯一来自太阳的恩赐，可我们却用它来发现彼此间的仇恨。 ”这是典型的徐皓峰的写法。看上去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凭现有的知识含量，很难判断作者到底是在瞎掰，还是在正经的聊天。

4

前面说的“日炼”、“月炼”，在电影上映之后便成了巨大的笑点。甚至从中衍生开来许多笑点，比如日是SUN，月是MOON，一个S一个M，所以张震与郭富城谁攻谁受一目了然。

《道士下山》潮水般涌来的负评其实是来自那个“巨大的缺口”，很多人并不认为有另一个世界存在，自然，也不愿意从这个缺口了望。那么，回到自身的世界，从电影里能看到的，当然就只有无穷无尽的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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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宗师》避免了这样的风险。《卧虎藏龙》也是。

《道士下山》已经往这个方向在走，然而，它无法舍弃一些东西，结果反而被拖累了。

6

《道士下山》是烂片吗？我觉得并不是。

第一个故事，除了吴建豪的造型有点吓到我之外，我觉得其实还是很好看的。第二个故事，王宝强与房祖名的变形记，我还是蛮喜欢的。陈国坤与元华的打戏也很不错。电影大概是从董琦出场开始泄力的，张震出来之后，就开始一泻千里。和前面的让人追着电影看不同，到了张震和郭富城这里，就有点巴不得电影快点结束的感觉。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道士下山》有它的败笔，但从整部电影来看，当然不能算烂片。

7

徐皓峰的小说本来就难拍。

他的小说本来就有一种古怪的味道，小说里这种古怪的气息在电影里不丢失很难。包括徐皓峰自己导演的几部电影，也并没有完全的保留小说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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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下山的时候，师傅说：“不择手段是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这种话听上去很有道理的样子，类似于“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这种济世名言。然而仔细想想，何安下，你只是一个道士诶，你干嘛要当豪杰啊。

“不择手段是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这句话并没有笼罩这一部电影。电影在开始其实是有这种努力的，比如说何安下说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生，范伟就劝他，不如将下山又吃到鸡的这一天当做是自己的生日。然而，这种初衷慢慢就如泥牛入海，后来就找不到了。

小说开头的那句“山中巨大的寂寞令他神经衰弱”，在电影里也找不到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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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里，多的反而是伦理上的纠结。如，何安下杀了林志玲和吴建豪之后，便不知道自己是在行善呢还是在行恶呢。

这种伦理上的纠结再混杂王宝强要为师傅报仇这种伦理上的纠结，就让“山中巨大的寂寞”隐而不见，就让“安心”这个大问题隐而不见，就让“初衷”隐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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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学圻饰演的僧人确实有让人不太高兴的地方。他看上去霸气十足，似乎随时都在点化人，但用的又都是老到不行的公案。比如，你的心在哪，我给你安。对不起，禅师，这个公案可能不太适合我吧。

“山中巨大的寂寞”、“安心”、“初衷”本来应该是汇总到王学圻身上，最后可能有一个释放的。然而，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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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下出场的几场戏，都让我想起了齐天大圣孙悟空。孙悟空无父无母，何安下也无父无母。孙悟空被师傅赶走，何安下也是被师傅赶走。他们两个人与这个世界不多的，唯一的，仅存的关联都被活生生掐断。

那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自然就是，他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比“不改初衷”更重要的一点是，认清自己的“初衷”到底是什么吧。

想清楚这个，难道不比张震和郭富城谁攻谁受更重要吗？

作者简介：大宝剑（周三值班作者），资深媒体人，腾讯电影频道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