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刺猬公社 御寒

编辑|石灿

提到孙悟空和哪吒的动画形象，你想到的第一画面是什么？

80后和90后大多会想到承包了我们童年的动画片《西游记》和《哪吒传奇》，唱起“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和“是他，就是他，我们的朋友小哪吒”。

对游戏迷来说，孙悟空和哪吒是两位刚得不行的战士英雄。

图源：王者荣耀

2015年上映的《大圣归来》和正在热映的《哪吒之魔童降世》，为00、10后讲述了不一样的神话传说，塑造了新的齐天大圣和哪吒形象。

但在70后或更老一辈的人眼中，《大闹天宫》中的桃心脸孙悟空，和《哪吒闹海》中剑眉星目的哪吒，才是经久不衰的经典。

图源：豆瓣

近年来，《大圣归来》《大鱼海棠》《白蛇传》接连上映，“国漫崛起”的口号叫得一声比一声响。而数十年前，中国就在世界动画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彼时中国动画片的画面之精美、内涵之丰富，让好莱坞和宫崎骏也自叹不如。

这周五，《哪吒之魔童降世》强势登陆院线，点映阶段好评如潮，在豆瓣拿下8.7分。当人们期待“封神宇宙”肩负起国漫的未来时，不妨也将时光倒回至60年前，感受一下巅峰时期的国漫到底有多强。

“老妖龙，你听着！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许你们祸害别人！”

面对前来兴师问罪的四海龙王，七岁的小哪吒毫不畏惧，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过错。而后，转向托塔李天王：“爹爹，你的骨肉，我还给你，我不连累你！”

说完，哪吒反手握剑，背过去身，引剑自刎。

图源：豆瓣

这段情节是由动画大师常光希先生设计的。考虑到少年儿童，常先生特别设计了反身自刎的动作。剑刃上的鲜血和哪吒隐忍的泪水，造就了《哪吒闹海》中最经典的一幕；哪吒说的这两句话，也成为整部电影中最动人的台词。

挂着黑眼圈、留着平刘海的恶童哪吒首次在银幕上亮相时，戴着荷花领、穿着荷叶裙的哪吒从莲花座中重生已经40年了。

图源：豆瓣

1979年，我国第一部大型彩色宽银幕动画长片《哪吒闹海》上映。

该片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耗时一年零三个月制作完成，导演王树忱、严定宪和徐景达三位老先生，都是中国动画史上响当当的人物。

张仃先生的设计手稿。图源：豆瓣

和《哪吒之魔童降世》相比，《哪吒闹海》的电影情节更贴近《封神演义》原著，也更像我们小时候听到的故事。

哪吒生于陈塘关总兵李靖之家，在殷夫人怀胎三年六个月后、以肉球的形态诞生。出生后被太乙真人收为徒弟，赐名哪吒，并赐以乾坤圈和混天绫两件法宝。

哪吒七岁时，陈塘关大旱，百姓叫苦连天。东海龙王故意不降水，还命夜叉去海边强抢童男童女，正巧碰上在海边戏水的哪吒。生性莽撞的哪吒见义勇为，将海夜叉和前来增援的龙三太子敖丙双双打死。

为了报仇，四海龙王聚齐，欲水淹陈塘关。哪吒不愿牵连百姓，于是自刎而死。事后，太乙真人用莲花与莲藕为哪吒重塑真身，让他还魂再世。复生后的哪吒手持火尖枪、脚踩风火轮，变身为三头六臂，大闹龙宫，战败了龙王。

图源：豆瓣

和现在的大多数动画不同，《哪吒闹海》没有美型的人物角色，甚至夸张丑化了反派形象，但在色彩、动作、配乐和写意的场景描绘上，称得上中国动画史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即使在技术发达、动画电影层出不穷的现在，很多人看完《哪吒闹海》后还是会惊叹于当时中国动画的水平。

《哪吒闹海》上映后，获得了1980年电影百花奖最佳美术片奖，1983年菲律宾马尼拉国际电影节特别奖，并成为第一部在戛纳参展的华语动画电影。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一批制作动画片的国家。1922年，著名动画大师万氏兄弟摄制了中国第一部动画短片《舒振东华文打字机》，以万氏兄弟代表的第一代中国动画人开启了中国动画史的序幕。

1937年，世界上第一部动画长片《白雪公主》诞生在迪士尼；仅四年之后，万氏兄弟就制作出了亚洲第一部长篇动画《铁扇公主》，这也是世界第四部大型动画艺术片。上映后，在亚洲产生了极大的轰动，日本动漫之父、《铁臂阿童木》的作者手冢治虫，就是受到《铁扇公主》的影响才开始决定投身动画事业的。

因为运用了大量传统美术手法，早期的中国动画片其实叫“美术片”，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名号也由此而来。

50年代开始，创作者从中国传统艺术形式和地方风俗文化吸取养料，并融入动画电影的制作中。这种特殊的艺术风格，学界还专门将其称为“中国学派”。利用水墨画的《小蝌蚪找妈妈》《牧笛》，利用剪纸艺术的《狐狸打猎人》《猴子捞月》，利用木偶戏的《神笔》《阿凡提》等，都是“中国学派”美术片的代表作。

尤其是中国独创的水墨片，它为动画电影找到了一种诗意的表达方式，曾让国际上的动画大师为之惊艳，吉卜力工作室的创始人高畑勋和宫崎骏也在其中。

从20世纪50年代初期到80年代中期，《骄傲的小将》《大闹天宫》《哪吒闹海》《三个和尚》《九色鹿》《雪孩子》《葫芦兄弟》等大批优秀动画片层出不穷，在各类国际电影节上频频获奖。

在所有美术片中，《大闹天宫》和《哪吒闹海》的完成度最高，也更符合人们现在对动画电影的定义，并称为中国动画片的两座大山。二者有很高的相似度，都化用了经典的中国神话故事，采用了写实的绘画手法，色彩浓重，造型鲜明，注重人物和动作细节的同时，也有很多雄伟壮观的大场面。

图源：豆瓣

这两部作品至今在豆瓣上保持着9.3和9.0的高分，稳定进入豆瓣电影榜单Top250。很多人不记得《大闹天宫》的具体剧情，但是对孙悟空变成山神庙躲避二郎神的桥段，却记得非常清楚。

图源：豆瓣

《哪吒闹海》的导演严定宪先生，曾担任《大闹天宫》的动画创作组组长，也正是他创造了孙悟空经典的桃心脸和虎皮裙形象。1981年4月，严定宪先生到东京参加“中国美术电影动画展”，与手冢治虫相遇，还合作了经典的阿童木与孙悟空握手的漫画。

彼时的中国动画，不论在国内还是在国际上都受到了高度赞美。如今却又在呼唤“国漫崛起”，实在是有些讽刺。

市场经济出现后，电影制作逐渐商业化，“中国学派”也慢慢被外国产业化的制片模式代替。随着老一代艺术家的退位和仙逝，迪斯尼和日本动漫市场崛起的同时，国产动画的地位逐渐衰弱、影响式微。

90后的童年也许还有《葫芦兄弟》《西游记》和《哪吒传奇》陪伴，00后和10后则在《喜羊羊与灰太狼》《名侦探柯南》《冰雪奇缘》和各类数码产品的围绕下长大，有很多甚至从未看过早年的中国动画片。

《大闹天宫》和《哪吒闹海》的辉煌是不可复制的，一笔一画的美术片时代也一去不复返。幸运的是，《大圣归来》和《哪吒之魔童降世》用另一种方式将经典延续了下来。

两部电影在剧情上都做了一定程度的改编，但在大框架和小细节中还是可以看出原著的影子，角色动作和场景设计也有很多致敬经典动画的地方。

图源：豆瓣

2015年《大圣归来》上映后，还有画师描绘了《大闹天宫》、动画片《西游记》和《大圣归来》中三位孙悟空的日常生活，让他们穿越时空互动了起来。近日，《大圣归来》和《哪吒之魔童降世》也发布了联动视频，实现了两大神话男神的历史性同框。

当人们拥抱新事物的时候，并没有忘记旧经典。那些承载了中华传统文化和老艺术家匠心的作品，在年轻的创作者笔下，焕然新生。

在2014年接受空藏动漫资料馆的访谈时，常光希先生说：“时代变了，我们不可能去复制那个时代的东西……我想我们要传承的是一种‘精神’，就是对文化的重视，对动画艺术的敬畏，对创作的虔诚，我想这是最本质的东西。”

也许在不远的未来，会有新的美猴王和三太子出现，从齐天大圣和魔童哪吒手中接过金箍棒和火尖枪，为20、30后的孩子打下一片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