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刺猬公社 思想漪

编辑|石灿

文艺复兴时期，1000个读者有1000个哈姆雷特。而在互联网时代，100个人，听着一首歌，或许有一万种可能性诞生。

9月20日，张韶涵发布第20首新歌《还》，听歌群众按图索骥，根据歌词联想到了张韶涵与范玮琪人情纠缠，"蒙骗的童话/像背叛 假惺惺 还理直气壮/痛丧心病狂/咧着嘴 撒着谎 背后补一枪"。

9月20日，张韶涵发布新歌《还》/截图自网易云音乐官网

截至发稿时，这首歌在网易云音乐的评论已超过1万条，最高一条点赞超过4000，其中引用张韶涵的话“当你噩梦醒来的时候，你就不要带着这样的情绪，去过你的人生”。

事实上，这首歌早几年就已经做好词，谱好曲，并且词曲的创作者也不是张韶涵本人。

不重要了。在互联网时代，任何暗黑系表达，或多或少会被视为带着某种“阴谋论”“营销论”气息，尤其在“吃瓜”精神尤甚的娱乐圈。

汉语排列组合，产多元意义，借助互联网，产生了不少笑料，令人遐想，让人们一遍遍刷新边界。

吴亦凡拿“大碗面”作梗，填词作曲，创作《大碗面宽》，唱出了“何必针锋相对/你看这碗又大又圆/相聚就要举起杯/你看这面又长又宽”，爷们儿格局就超出了在录制《七十二楼奇观》的“命题作文”，而同为流量明星的蔡徐坤，一首《只因你太美》，被网友揶揄为“鸡你太美”，成为B站鬼畜文化的代表。

还有，前段时间领证结婚的李荣浩，也有自己专属的段子标签，在他的每部音乐作品下，都有这样的留言：给古巨基写了《怪物》，给薛之谦写了《丑八怪》，却给自己写了《模特》。

歌词的想象力当然不止于娱乐精神，有时候，好的歌词能够穿透起好几个时代，为社会累积了十足的历史养料。

1914年，旧上海罕逢雪冬，一片萧瑟，加上动荡局势，每个人都盘算着该往何处漂泊。李叔同好友许幻园决定携妻儿去北京从政，临走时，李叔同写下《送别》给他。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此前，两人或结社出刊，疾书民权思想；或奔走街头，宣扬男女恋爱自由，好一段自由时光。两人再次相聚时，李叔同已经与青衣古灯相伴，变成了弘一法师。

多年后，朴树含泪唱完《送别》，他说：“如果《送别》的歌词是我写的，我当场死那儿都可以。”

跟这首歌相关联的还有林海音的《城南旧事》和第四代导演吴贻弓，后者是同名电影《城南旧事》导演。这两部作品真正把《送别》传到了后来人的眼睛和耳朵里。

电影《城南旧事》，英子一家三口演唱《送别》

两位老先生分别于2011年和今年9月14日去世。英子学着骆驼咀嚼牙齿的忍俊不禁，变成了她和父亲告别、送别童年最深沉的底色回忆，当然还有那首歌和那歌词。

20世纪80年代，是被称为“行吟诗人”的年代，即便是摇滚乐，也充满了诗性，尤其是在歌词的写作上，崔健那首《一无所有》，在复旦大学教授陈思和主编《当代文学史教程》专辟一节讨论，盛赞“崔健作为严肃创作者......在艺术上达到了堪称独步的绝佳境界” 。

书中这样剖析《一无所有》的歌词：“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歌者是一个怀着内心撕裂痛感的孤独者，他除了自己的个性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凭靠的事物，他对歌中的抒情对象，怀有情爱的倾向，这却带给他受挫和焦灼的感觉。

创作是一门学问，写歌词尤甚，更是讲求起承转合、押韵、对仗等。林夕是作词的高手，高晓松最喜欢其作词、张国荣演唱的《我》，“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天空海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看到这两句，直呼“变傻了”，感叹“既生夕何生晓”。

正如我们初中的时候，喜欢把自己倾慕的歌词一句一句抄在笔记本上。高晓松喜欢把罗大佑的歌词刻在墙上，《睡在我上铺的兄弟》里“你刻在墙上的字依然清晰，从那时候起就没有人能擦去”，即为明证。

这位不买一地一房的导演、歌手、创作者曾言，写歌就是为了下酒。

在人工智能已经打败人类超级大脑的今天，下酒写歌或者用人生经历积淀作词，已经显得不合时宜了。在工业化流水线上，流行可以被制作，歌词可以被编程，甚至有专门生产“口水歌”的公司。

在刺猬公社过去的报道中，不乏“洗脑神曲”公司，“口水歌”制造者，他们紧盯着市场和用户的泪腺，在某一个点爆发，狠狠地用你的眼泪赚一波流量。

其中一家公司宣称，凭借一首歌几小时制作上线的能力，公司身价达到了上千万。

正如短视频激烈竞争，吸引用户一样，歌曲与歌词也在发动全力，努力“创新”，吸引用户的耳朵。

以下现象出现不为奇怪：中国风的歌词佶屈聱牙，爱情歌词剑走偏锋，摇滚歌词甚至触及底线。

2018年，《中国有嘻哈》走红，总冠军PGone却被翻出黑历史，其歌曲《圣诞夜》也因为歌词失格，出现“纯白色的粉末在板上走”“骑在她肩上把燃料抽精光”等不良用语，教唆青少年吸毒及侮辱女性而被网友举报。

去年年底，一位微博名为迦楼罗火翼的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公开质疑《盗将行》歌词，称其“狗屁不通”，一众网友也表示，其中，“你的笑像一条恶犬，撞乱了我心弦？”与“我与虎谋早餐”更是让人琢磨不透。

歌曲的演唱者花粥回应称“关你X事”，曲作者姬霄也出来澄清解释。

短视频和直播的兴起为歌曲的定制流行打下烙印。在15秒短视频的世界里，歌曲、歌词被抽减，没有铺垫，没有情节，只剩下“人生要达到了高潮”。

据《2018抖音大数据报告》显示，最受欢迎的背景音乐排前10位的为《小星星》《我怎么这么好看》《霸波奔奔波霸》《学猫叫》《沙漠骆驼》等。而今年，已经迭代为了《芒种》《生僻字》《心如止水》《往后余生》，并且在持续更新。

不过，总有一些在时间与时代中没变。

20世纪70年代，在东非大草原，美、英、法等国的科考队员发现了当时已知最早的人类化石，恰逢在营地磁带录音机上反复播放的披头士歌曲《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于是，“露西”(Lucy)成为人类祖母的代称。

开头的歌词是这样的：Picture yourself in a boat on a river（用彩笔勾勒出你泛舟的样子）/With tangerine trees and marmalade skies （橘树林上笼罩着果酱色的天空）。

在2016年，英国杂志《自然》刊文推测，露西有可能是从树上摔下受伤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