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奥德修斯计划 东方既白
编辑 | 飞云
1801年 英国 妇女取鼻烟画
伦敦,华勒斯典藏馆(Wallace Collection)。
细心的馆长在整理馆藏时,发现一枚鼻烟盒的隐秘机关——只要用力按压这枚鼻烟盒的底部,一幅女子画像就会缓缓弹出——这个机关100多年来从未有人发现。
这只鼻烟盒的主人是法国启蒙运动泰斗伏尔泰,而画像上的女子是其情人Emilie du Chatelet。Emilie是个已婚女子,比伏尔泰大12岁。当时两人的绯闻,在法国社会闹得沸沸扬扬。
据悉,这枚鼻烟盒是典藏馆创始人于1872年从拿破仑三世的妻子尤金尼皇后手中购得,但隐藏其中的秘密从无人知晓。
鼻烟盒是历史的见证,让我们时隔百年还能吃到伏尔泰的风月大瓜,也为我们揭起十八世纪华丽帷幕的一角,得以窥伺当时贵族的荒诞奢靡的生活……
▲18世纪 德国 一只镶嵌钻石的鼻烟盒
狄德罗(Diderot)在小说《雅克和他的主人》中,将鼻烟盒与奴仆、钟表并列,定义为贵族身份的标志之一。
或许是因为鼻烟的质地、气味都极具质感,或许是从鼻烟盒中拈取、嗅闻鼻烟的姿态颇有腔调,或许是以金银、瓷釉、珍珠、贝母、各种珍贵宝石为材料制作的鼻烟盒极具社交属性。
总之,鼻烟盒迅速俘获一众素来挑剔的贵族,并逐渐与他们的生活密不可分。
▲比利时家徽烟盒
它们不仅用来盛放鼻烟,还可以作为糖果盒、皇室礼物的肖像盒,甚至有人会用于盛放当时流行的一种特别的化妆品——象征情欲的假痣。
▲德国 肖像鼻烟盒
在路易十六后期,一年中每天都有一个鼻烟盒成为一种时尚。萨巴斯钦·梅西耶在“巴黎之画”中宣称:“当我们拥有300个鼻烟盒时,我们便不再需要图书馆、自然历史和绘画陈列室”。
▲瑞士 花纹鼻烟盒
一些社会名流和以古怪著称之人也曾爆出拥有365个鼻烟盒的传奇轶事。
英国乔治三世时期,夏洛特皇后由于对鼻烟的迷恋,被人们称为“鼻烟夏洛特”。
奢侈无度的赤字国王乔治四世,会根据每天不同的时间,用不同的鼻烟盒,嗅闻不同品种的鼻烟,甚至在其每个宫殿中均设置房间专门储存。
▲18世纪 英国 金瓶子鼻烟壶
连征战沙场的拿破仑,也有海量的鼻烟盒收藏,尽管他对这些鼻烟盒的材质、工艺并无兴趣。
▲法国 玛瑙鼻烟盒
鼻烟盒,就这样与昏昏欲睡的帝王,附庸风雅的贵族,充满情欲的风月往事紧密相连。正如英国著名诗人约翰·济慈的诗中所写:
“给我鼻烟、女人和红酒,直至我呼喊,停住已足够;不断给我,遂我愿,直我死又新生;宛若圣父、圣子与圣灵,与我魂灵常相伴。”
不过,在这些纸醉金迷之下,鼻烟盒同样见证了许多让人感叹、唏嘘、动容的往事。
01| 关于运气:救命的鼻烟盒
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大帝酷爱鼻烟盒。据说,他也是“一年365个鼻烟盒理论”的拥趸,他所收藏的鼻烟盒,可供一年轮换不重样。
而且,他对绿色宝石,尤其是绿玉髓有别样的青睐。为了将两大爱好合二为一,腓特烈二世大帝特别定制了8只绿玉髓鼻烟壶。
平日里,腓特烈二世总是习惯随身携带一只鼻烟盒。
事实证明,这个习惯非常有先见之明。
1759年,后世熟知的“七年战争”打响。彼时,正在库纳尔斯多夫战役中奋勇杀敌的腓特烈二世,不慎被俄军的一颗子弹击中。
▲库纳尔斯多夫战役中的腓特烈二世
万幸他在口袋里揣了一枚鼻烟盒。如同无数俗套剧情中的桥段,这颗子弹先擦过鼻烟盒,使得方向发生了偏转,他得以生还。
02| 关于Destiny:冥冥之中的天意
约瑟芬是拿破仑的第一任妻子,二人的故事颇有传奇意味。
比如约瑟芬的寡妇身份和她动人心魄的美貌;比如拿破仑想借她高贵的出身融入上流社会的不纯动机;比如二人不顾家族反对,相恋三个月即闪婚的大胆之举;又比如婚后约瑟芬背叛拿破仑的风流艳事;二人离婚后对彼此念念不忘的深情……
▲约瑟芬画像
任何一件,说出去都足够惊世骇俗。不过,无论后世如何评价,谁都无法否认,这是一场被时代裹挟也开创了时代的传奇婚姻。
▲拿破仑为约瑟芬加冕
据说,拿破仑送给约瑟芬的第一份婚后礼物就是一枚金质鼻烟盒。盒子内有张字条上写着“destiny”,暗示着“充满美好希望”的未来。
▲“约瑟芬鼻烟盒”,拿破仑赠
的确,成败功过、毁誉得失,也只能用“命运”、“定数”去解答,而这只标注着“命运”暗语的鼻烟盒,也拥有了非凡意义。
03| 冲突与革新:帝王权力的游戏
十八世纪,华贵的鼻烟盒还会被当做一种特殊的“政治货币”。
鼻烟盒由皇帝赠与大臣或使节,随后可以通过制作它的匠人或者官方渠道进行变现。赠送这些盒子被视为一种巧妙地给予金钱而又不会招致皇室或贵族反感的方式,是帝王与大臣之间心照不宣的权力游戏。
不过,1785年,路易十六的一次赠与,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路易十六画像
这次事件的受赠人是当时的美国驻法大使,后来的美国总统本杰明·富兰克林。
当时,他已担任驻法大使多年。离任之际,他收到法国国王路易十六所赠送的社交礼品——一个镶有408颗钻石的鼻烟盒。
▲本杰明·富兰克林
在当时的欧洲,向离任的外交官赠送礼物属于正常的社交礼仪。而对于刚刚建国的美国来说,这枚鼻烟盒则是一个危险的象征。它象征着诱惑、攀附和奢侈,象征着欧洲人错误地混淆政治权利与亲密友谊之间的关系。
这一事件出现后,美国人决心扩大对腐败行为的定义,他们主张将英法文化中不视为腐败的一些行为也归纳到腐败的范围中。
▲泽菲尔·提绍特编著的《美国的腐败--从富兰克林的鼻烟盒到联合公民胜诉案》一书
新的意识形态与旧的社会制度之间的矛盾,在一枚小小的鼻烟盒上展露无遗。
物的逝去,终究是时代变换的蝴蝶效应。
或许是大革命时期,行会的式微导致了鼻烟盒制作业的衰落,或许是新兴资产阶级更喜欢当时的新事物——雪茄和香烟。总之,到了十八世纪末,鼻烟盒逐渐成为了一个过时的物件。
1770年,当玛丽·安托瓦内特公主从奥地利来到凡尔赛宫,与法国皇太子完婚之时,她身边的吕纳公爵记下了这样一笔:
“前天我看到了黎世留先生在凡尔赛准备的大部分礼品,其中有36把扇子、12块金表……30个鼻烟盒……”
能进入礼单的鼻烟盒,说明是那时最体面的结婚礼物。
▲玛丽·安托瓦内特画像
但这位年轻的太子妃,一定不会想到,若干年后君主制也会湮灭,而且是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最后上了断头台的她,是时代变革留在历史上的一滴血泪。而见证了那个时代的鼻烟盒,有一些却逃过历史翻云覆雨的手,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
正如盛极必衰是万物的规律,柳暗花明则是命运的馈赠。
当人们再见到这些鼻烟盒,它们已从贵族手中的时尚手信,变为拍卖会上让人凭吊历史的艺术品。
这一枚枚小小的盒子身上,其实承载着更为深远的涵义。早在十六世纪,它们就漂洋过海,在遥远的东方,摇身一变,成为更具东方审美的鼻烟壶。它们开创了全新的时尚,激发了万千工匠的艺术创造力,而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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