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珮瑜:最帅的女演员

王珮瑜是当代最著名的京剧女老生。很多人为她倜傥的气质和英气的扮相着迷,她成了京剧届少有的出圈的“流量”。

2020年01月13日潘迪 北京来源:界面新闻

正午

1

2019年11月12日,南京保利大剧院,王珮瑜的京剧清音会开场之前,舞台的大屏幕上滚动着一条条弹幕。

“美人瑜宝宝”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辽宁多宝鱼想你!”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 ……

演出还未开场,就已经令人新奇。王珮瑜非常懂得运用新形式,贴近年轻人,弹幕是其中之一。在她看来,弹幕是京剧“叫好”的延伸,戏迷可以叫好、鼓掌,也可以用手机发弹幕。因此从2016年开始,弹幕就成了清音会前的固定环节。

七点半,乐队上场,光束打下,琴师试音、拉琴。弹幕掩映中,屏幕上突然出现了王珮瑜的背影。她在后台,着一身绛红色长袍,注视直播屏中的舞台,似在思索。“好帅!”我右侧的两个女生忍不住嘀咕。她吸引了所有观众的注意力,然后一手提袍,穿过长长的后台走道,掀开侧幕,走上舞台,本人和投影叠为一体。

王珮瑜独自站在舞台中央。等热烈的掌声过后,她发问:“今天现场有没有第一次走进剧场看戏的观众?”一层大厅里,有近半观众举手。王珮瑜鼓励似地微微一笑,“第一次走进京剧剧场的朋友,我想你会在清音会得到此前从没得到的京剧知识。”

王珮瑜试图将京剧传播给大众已有很多年。2010年,她和好友、电视导演马千说,想找一种类似演唱会的形式传播京剧,马千想到了“清音桌”的概念,这是他在整理《北洋画报》时发现的:在清末民初的梨园文化中,京剧演员和票友举行小型沙龙式的活动,清唱、不扮戏、依现场情况定制戏码。马千将其改名为“清音会”。这种形式免去了舞美、化妆、服装等环节,亲切又较易实行。一开始只是纯粹唱戏,效果如同现场听CD;2016年改版,精选八出骨子老戏的经典选段,外加京剧知识普及,辅以直播和弹幕互动。马千希望它能在“一个半小时内让小白了解京剧老生”。

清音会真正具有大众知名度还是这几年的事。2017年初,王珮瑜在《奇葩大会》上亮相了十分钟,她带着大家“惊提、怒沉、喜展眉”,唱了一句《武家坡》,微博粉丝从7万涨到11万。到2019年末,这个数字又变成了148万。很多人为她倜傥的面容和英气的扮相着迷,她成了京剧届少有的出圈的“流量”。

这几年,王珮瑜频繁出现在综艺节目,推广京剧。在综艺节目《吐槽大会》上,李诞用他一贯的戏谑口吻说,不听京剧的人就认识两个京剧演员,一个是王珮瑜,另一个是梅兰芳,而且,他继续说,梅兰芳的脸会逐渐变成张国荣的脸,然后你就开始难过,然后你就忘了最初是在想什么了。到王珮瑜吐槽的环节,她穿着一身花西装上场了,自黑也黑人,挥洒自如,节奏控制得极好,有弹幕称她是被京剧耽误了的脱口秀艺人。但是最后,王珮瑜仍然正色说了一段话:“如果我再不站出来,努力推广京剧,可能我也没饭了。”又说,“很多人说听不懂京剧,其实你根本没有去听,你都没有给自己一个机会爱上京剧,我相信,你一旦爱上京剧,就会一直爱下去。”

让人能听懂京剧,爱上京剧,这就是王珮瑜在清音会想做的。弹幕、直播,都是为了吸引年轻人。在各个唱段的间隙,清音会还直播了老生演员顾亮在后台扮相的整个过程。其中一回,顾亮隔着直播屏幕冲我们招招手,然后由工作人员将绳子绕过他的额前,一围、一提,端方的眉眼迅速被斜斜吊起,有了凛凛之威。观众中不约而同传出“嘶……”的声音。

“勒头是这样的。”顾亮听到了我们的反应。他后来告诉我,“肯定是要使力气的,所以会比较紧,时间一久肯定会疼。勒的力度也得恰到好处,严重的话就会晕,有些演员在台上也会倒下。”

顾亮生于1987年,是王珮瑜的师弟,2004年进入上海京剧院工作。清音会上他几乎每次都会直播扮戏,再登台唱一曲。他说,“到剧场的观众大部分是京剧的小白。我觉得这个方式挺新颖的,比较易懂,能把人带进来。”

在台上,王珮瑜感慨地回忆起清音会的历程:“我们一路从三百多观众的小剧场走到了超过1800人的大剧场……今天说实话我非常激动。虽然光照得很亮,我看不清台下,但是我感觉有很多人。”

“对!”台下一个女声激动地接话。

 

2

在黄罗宝帐领将令,

气坏了老将黄汉升。

某昔年大战长沙郡,

偶遇云长二将军。

某中了他人的拖刀计,

俺的百步穿杨箭射他盔缨。

……

——《定军山》

 

一开场,王珮瑜唱了谭派戏《定军山》的名段,气势磅礴。戏词就打在舞台后的屏幕上。这出戏讲的是三国时的故事,老将黄忠受了诸葛亮的激将法,打败了曹军将领夏侯渊。这个唱段,正是黄忠一怒之下与诸葛亮发了毒誓,十日之内不能取胜,就要把人头挂在营门。这出戏还有一个特殊的意义,1905年,北京丰泰照相馆拍摄、京剧大师谭鑫培主演了电影《定军山》,这被认为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部电影。

唱完了这段,王珮瑜说,“谭鑫培先生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弟子,余叔岩。”王珮瑜正是宗的余叔岩这一派。她问:“有知道余叔岩的朋友举个手?”举手的人并不多。

“余叔岩是非常著名的一个谭派后人,同时他又开创出新的流派。余叔岩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弟子,孟小冬。”这次无须她发问,观众朋友马上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哦!”声和响亮的掌声。不论是因为和梅兰芳的感情还是和杜月笙的婚姻,大家都认得这位坤生第一人。而王珮瑜也被称为“小孟小冬”。

王珮瑜是苏州人,八九岁开始学琵琶和评弹,被家里人发现有京剧天赋时先学了老旦,但她从小不喜欢穿裙子,看京剧录像对花旦扮相无感,就喜欢看老生戴黑髯口穿束靴。

“帅”这个字,在她的自传《台上见》里出现了很多次。比如,“练功虽苦,但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帅很有范儿,每天都像电影里一样打扮,穿粗布汗衫、灯笼裤,扎绑带,踩圆口布鞋,还有终于可以‘削去头发’,把留了好多年的辫子剪掉梳短发,从郭富城头到张国荣头,流行什么剃什么,这也算是唱戏给我带来的大好处。”

还比如,“戴髯口,是我梦寐以求的的愿望,实在是太帅、太好看了。”可是,当她带上髯口之后,却发现公用的髯口谁都可以戴,日积月累,难以清洗,一股陈腐的臭味熏得她一出场几乎忘了词。下来以后,老师王思及老师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想要不戴臭髯口,就得好好学、好好练,成了角儿就能订制私房髯口了。

尽管如此,1992年她报考上海戏曲学校时,却没有被录取,因为戏校不培养女老生。王思及等老师极力向校方推荐,她也写了一封信,许下“喜爱京剧,我心已决,不论成败,都要将自己的一生献给京剧事业”的悲壮愿望,这才被破格录取。第一学期苦学,“做梦都幻想着自己扮上老生,英姿飒爽的模样。”她在自传中写道。

1993年,15岁的她在著名京剧票友程君谋百年诞辰演出上顶替因病回戏的梅葆玥开锣唱《文昭关》,演出前几天,梅葆玖在宴席上夸她,“看这孩子脑门儿长得多好,人中也长,挂髯口好看呢!真有点儿像孟小冬。”次年,她随中国少年京剧艺术团到香港访问演出,演完《搜孤救孤》,孟小冬的弟子蔡国蘅约她和王思及吃宵夜,坐下第一句话就是,“珮瑜一出场,我们就感觉老师回来了。”

除了个人偏好,王珮瑜启蒙老师范石人建议她转老生还有一个重要缘故:旦多配戏,老生才是挂头牌的,是角儿。

毫无疑问,女老生是一条坎坷的路,但是这也让王珮瑜有了独特的魅力。

她今年41岁,外表依然年轻且清瘦。去年回到上海市戏曲学校,她向师弟师妹强调,演员需要好看,“这是一个演员的职业道德。”她有意维持体重,比刚工作那几年瘦了35斤。在戏台上,她挂髯口穿官靴,在台下,她也跨越了性别的束缚,剪短发,穿有设计感的长衫、西装,她说这是“内外合一”。这种中性、帅气的气质,吸引了很多观众,尤其是女观众。她的粉丝们也有自己的名称,叫“多宝鱼”。

但王珮瑜更想让大家了解京剧知识。在清音会上,她唱的都是谭派、余派骨子老戏。介绍完创造老生声腔和表演体系的京剧“前三鼎甲” 程长庚、张二奎、余三胜,她唱了一段《朱砂痣》。

长长的唱段结束,有个小孩发出了长长的叫喊。全场观众都友善地笑了。王珮瑜反应很快:“刚才听到小朋友在笑,觉得很有意思是不是?等一下我还会唱很多的经典唱段。”

“好温柔啊。”我旁边的一个女观众点评道。

幼年王珮瑜与母亲。来自王珮瑜自传《台上见》
幼年王珮瑜。来自王珮瑜自传《台上见》
 少年王珮瑜与老师王思及、师娘。来自王珮瑜自传《台上见》
老师王思及为王珮瑜化妆。来自王珮瑜自传《台上见》

 

 王珮瑜在戏校学习时。来自王珮瑜自传《台上见》
  王珮瑜(左三)与京剧艺术梅葆玥(右三)、启蒙老师范石人(右二)。来自王珮瑜自传《台上见》

   

《台上见》,王珮瑜著,中信出版社2019年11月

 

3

借灯光看娇娘暗地观望,

细看她与前妻一样风光。

为什么带愁容泪流脸上,

莫不是嫌年迈难配鸾凰,

要穿戴锦绣衣任你选样,

问娘行因何故两泪汪汪,

为的是那桩你何妨细说端详。

 

——《朱砂痣》

 

《朱砂痣》是一出伦理戏,讲的是太守韩廷凤战乱中丢失了孩子,妻子伤心而亡,经媒人牵线,花了一百两银子的彩礼,另取姜氏。没想到,新婚之夜看到姜氏哀泣,他才得知对方是卖身救重病的丈夫,太守因此取消了婚礼,不仅不要彩礼,还赠送了一百两银子,让姜氏夫妻团聚。

清音会上王珮瑜唱的这段,是韩廷凤在洞房花烛夜,正喜悦间,突然看到新娘掉眼泪,于是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出戏在清末民初时很红,据说1920年代,满城传唱“借灯光”。但是1949年之后,《朱砂痣》逐渐淡出了舞台,2013年,王珮瑜复排了这出戏。

在自传《台上见》里,王珮瑜也谈到了这出戏。她说,曾经有人做过一个调查,问京剧剧本当中最精彩的台词是哪句,她推荐了《朱砂痣》里面韩廷凤的一句“银子是个好宝贝”。在戏里,这句台词是一句温暖的玩笑,却又直入人心。配以韩廷凤善良、温厚的性格,形成了幽默而动人的喜剧效果。韩廷凤不求回报地行善,反而得到了善报——姜氏和丈夫为了报答韩廷凤,买来一个孩子送给他,却发现孩子左脚上有一颗朱砂痣,正是韩廷凤早年失散的儿子。

王珮瑜说,这出戏里可以感受到一种温暖的质朴的力量。但是对今天的观众来说,却不那么好理解。在豆瓣的评论里,有人质疑剧情:一是宣扬“善有善报”是对的,但用两件人口买卖事件串联?二是太宣扬“血统论”了——官宦贵人子女天生就素质好?

京剧鼎盛之时,是清朝中叶到民国年间,戏里的“三观”,也就是当时的文人与民间的主流观念,在“三纲五常”的内外做文章,无论是忠孝节义,善报轮回,还是色情粉戏,都已经不再适应今天的观众趣味了。

在一个京剧音频专栏中,王珮瑜也讲到了传统京剧的性别失衡问题:“两个人的感情,两个人的精神相爱,好像在老戏里面都是不需要表现的。主要讲的是要怎么处理两性伦理关系,而且也是从男性视角出发的。”

也是因此,在21世纪,作家白先勇推广昆曲的时候,首先选择了《牡丹亭》,选择了今天的观众、全世界都能接受的主题——爱情。而京剧所擅长的君臣、家庭伦理题材,是传统与现代碰撞的时候,最难转换的部分,而这,也是老中国的核心。如何和当代人沟通,就意味着如何用今天的眼光去面对这一整套观念,如何再次讲述一个关于中国的故事。这就不仅仅是京剧的问题了。而这在京剧的发展中,尤其尖锐。

王珮瑜的好友、清音会的导演马千一直大力推崇新戏、新模式。2005年,王珮瑜成立了个人工作室,当时她把马千请去上海聊了三天。2008年,马千邀请她和评剧艺术家单田芳、相声演员马志明共同出演跨界京剧《乌盆记》,他最初设想将《乌盆记》做成舞台剧,但最终选择了中规中矩的方式,在三种曲艺中提取同类项,还原旧时艺文形态。三年前上演的京昆混搭戏《春水渡》是王珮瑜跨度最大的一次表演,担任导演的马千说服了她不止一次。剧本纯原创,她饰演法海,昆曲小生胡维露扮许仙;舞美从英国归来,按欧洲小剧场的极简概念来设计。为了让王珮瑜有个安全的“把手”,编曲用了老京剧的腔来搭新词,“让她感觉舒服。”

这几年,王珮瑜和马千合作舞台剧、清音会、甚至把京剧昆曲拆分融合的《乱弹·三月》,理念都是整旧如初。马千在采访中向我表达了他对台湾传奇剧场创始人吴兴国的赞赏,早在1986年,吴兴国就将《麦克白》改编为《欲望城国》,皮黄唱腔、京剧扮相和现代舞、歌剧融为一体。更深层次的颠覆是,敖叔征谋反不为忠孝社稷,只为欲望。

尽管有了很多新尝试,但是在马千眼里,王珮瑜还是个传统的人,对京剧本体的观念非常保守。“既然现在不想迈得步子太大,就好好把老东西弄好,要用最好的陈列、导览、策展方式来呈现京剧。”马千说。

在“温和改革,积极保守”的方针下,王珮瑜近年发掘、整理、复排了很多老戏。“如果把京剧所有技术的东西统统拿走,它就不叫京剧。是京剧,就得尊重程式化、虚拟化,尊重‘有声必歌,无动不舞’的基本原则。”这是王珮瑜的话。

但是,这些主题大多离不开忠孝的戏,价值观能否和当下沟通?

“要沟通,就是在预设我们都应该喜欢京剧,就是还在预设它应该再回到鼎盛。”马千建议把京剧的表演传承当作修文物来理解,用对待元青花、宋汝窑的方式,擦拭、修复、善存之——“不是说双耳瓶掉了一个耳,我们用镀钛的给它加上。”马千拿讲述王宝钏守寒窑18年、薛平贵娶了代战公主回来还考验妻子忠贞的《武家坡》举例,“这种东西匪夷所思。”“咱就瞎说,这瓷器上有个秘戏图,哟,污秽不堪!但你不能砸了它,为什么?它是宋朝的瓷,就烧成这样。”

2010年,马千导演墨本丹青版《赵氏孤儿》,王珮瑜饰演程婴。这是一个关于道义的悲剧,蕴含亲情与忠义的冲突。赵盾的门客程婴为了保护被满门灭口的赵氏遗孤,愿以自己亲生骨肉顶替之,带着孤儿投奔杀死赵盾的大将屠岸贾。另一门客公孙杵臼曾问程婴,舍生、扶孤孰难孰易?程婴回,舍生易,而扶孤难。次年,王珮瑜凭程婴一角获得了梅花奖。

2013年,王珮瑜演出了一系列骨子老戏,名为“余脉相承”,场场爆满。当时,《东方早报》报道说:作为一个跨度近一年的传统老戏项目,“余脉相传”以纯市场化运作的方式,创造了沪上京剧演出的票房奇迹。     

2013年,“余脉相承”系列演出中,其中一出就是《朱砂痣》。王珮瑜饰演韩廷凤。摄影:海青歌
2013年,“余脉相承”系列演出,《捉放曹》,王珮瑜(左)饰演陈宫。摄影:海青歌
 2013年,“余脉相承”系列演出,《击鼓骂曹》,王珮瑜饰演祢衡。摄影:海青歌
 2013年,“余脉相承”系列演出,《审头刺汤》之后,王珮瑜谢幕。摄影:海青歌

 

4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空城计》

 

观赏清音会的过程有点像上课。唱二黄《洪洋洞》前,她会讲解西皮二黄的区别;借《空城计》,她科普散板、摇板、慢板、二六等板式。她尤其强调谭鑫培代表的后三鼎甲的意义:他们摆脱了早一百年前的老腔老调,真正开创了京剧的审美。

唱完三段戏后,王珮瑜笑着对台下说:“很多第一次走进剧场的观众觉得京剧蛮好听,可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来叫好,这个事情我可以给大家来普及一下。”在大家的叫好声中,王珮瑜透露了诀窍:演员或乐队放慢速度或者加重力度,都是请观众叫好的暗示。“当然,你要觉得唱得不好,你可以不用叫;如果你要觉得好,不要含着,叫出来。”

观众表达热情的欲望直到演出结束才彻底释放。王珮瑜与搭档田慧、顾亮一同谢幕离场,仿佛有人指挥一般,大量年轻观众从后排往舞台快速涌去,二楼的观众也一股脑顶到栏杆,“瑜老板,来一个!瑜老板,来一个!”余音不绝。

“这就是魅力呀!”一位逆人群而去的老者说。

“观众就是要追随演员”——王珮瑜用1949年前角儿和戏迷的关系类比现在。这与她三年前刚凭《奇葩大会》走红时的观点有所不同,“从零到一万,都是因为喜欢你才关注你的忠诚粉丝,到两三万时就会有非京剧观众在下面议论。现在到了十万,大部分人已经不知道你在唱什么、你真正想要传递的艺术价值是什么了。”

清音会的一位女观众是从《经典咏流传》这个节目知道王珮瑜的。“她更现代,思想更超前……气场很强,能量很足。我们看瘦瘦小小的老板,没想到她有超乎常人的能量。”

《吐槽大会》《歌手》《跨界歌王》……各类受众广泛的节目都成功地扩张了王珮瑜的粉丝圈层。她也不遗余力,乘着东风向大众推广京剧:手法包括但不限于做音频课,开讲座,推出京剧漫画,举办京剧夏令营,官方粉丝团发抖音小视频。在一些场次的清音会上,甚至有千人合唱《空城计》:“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在京剧的传播上,她愿意有限度地放下身段,试图把观众引上去,像一个微微蹲下等着把人抬起的轿夫。10月在南京的瑜乐京剧课上,她用京剧念白唱“厉害了,我的哥”和“红凤凰,粉凤凰,粉红凤凰花凤凰”。她在另一个采访中说,“用京剧念白去念网络用语,激起现场听众的兴趣,这是不是降低门槛了呢?但它的内核还是湖广音和中州韵。”

那场清音会结束后,在殷殷的呼喊中,王珮瑜返场了三次,一次鞠躬,一次收下戏迷的捧花,一次对台下做了比心的动作。最后,她又小步跑回台前,在大家惊喜的尖叫中,拒绝了返场的提议,但是邀请大家次年春天去瑜音阁听戏。这是她和团队筹备多时演出场所,一座始建于清朝中期的徽派戏楼,有着古色古香的飞檐和雕梁。

大概在一个月后,在另一次活动上,王珮瑜说,希望在未来,十年二十年,我不再成为一个解释的人,而纯粹成为一个艺术呈现的人。

 

—— 完 ——

 

题图:2013年,京剧《朱砂痣》演出后,王珮瑜谢幕。摄影:海青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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