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电影学硕士 Millya

2008年，一个名为“爱情公寓”的社交网站为扩大宣传，找到广告导演韦正拍摄了一部同名影视剧，次年《爱情公寓》在江西卫视热播，陈赫、娄艺潇、王传君等演员就此进入了90后一代人的青春记忆。

从2008年到2018年电影版《爱情公寓》进入院线，这部影视剧早已被人忘记它的广告初衷，创造了自己的IP，关于其“抄袭盘点”的视频也时常成为热搜榜上的争论话题。

同于2008年，河北传媒学院的李洪绸和他的同学创建河北优映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用极为简陋的设备拍摄了一部制作粗糙、画风辣眼的《毛骗》，讲述了一群街头骗子的故事。

由于其出色的叙事技巧和“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悬疑类型，招徕了不少观众的“催更”，一度被捧上国产影视剧的神坛，豆瓣上三季的评分分别为8.5、9.4、9.7，充分证明了没有投资的学生配置也能在国产剧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今年1月，《爱情公寓》片方通过电影资金回流而制作的第五季/最终季于爱奇艺上线；而在网易游戏的投资下，《毛骗》剧组的几位主创人员完成了一部《输不起》。

灯塔APP的网播热度排名显示：《爱情公寓5》上线10天，实时热度位居榜首，1月3号上线的《输不起》丝毫没资格进排行榜，豆瓣网友们的回应则是打出了5.3（随着剧集的更新分值有所波动，已上涨至6.0）和7.0的评分。

其实我们都明白：用户评分有时候的确能说明一些问题，但又不足以说明问题。如果没有看，就没有发言权。于是，我开始了刷剧体验。

《爱5》面临着此前的诸多压力，为何还能成为网播界争论不休的热度之一？出自传奇团队之手的《输不起》又如何变得陈词滥调、无人问津？一个最大的考验便是：由原班人马打造的续集，能否持续吸引观众的关注度？

首先，《爱5》采取了一些新式的、鲜有的元素和风格，如“又唱又跳”的音乐剧形式穿插在很多集中，有些场合略显尴尬，有些也令人耳目一新。

首集开场采用了一段长达8分钟的歌舞镜头，歌词唱着：“上次电影槽点多，豆瓣两分多，这季主演都凑不齐，这故事还怎么往下说，要不先去黑一波……”，歌词中抱着诚恳态度营造了一种自嘲式的欢乐氛围，言语之间也是对此前网友的批评与反馈做的官方回应。

此外，第20集中通过众人帮助关谷寻找奥义的剧情，导演夹带私货地告诉观众：“爱粉不易，真心为你”，这是对《爱情公寓》一直以来的粉丝所表达的感谢和告别。

但是，《爱5》终究难逃观众的严格审判，继编剧韦正在微博回复网友本季不会抄袭后，于15号便发表了一封《致歉书》回应第8集中美嘉画作对up主“老番茄”手绘稿的抄袭事件，这次抄袭究竟是无意为之还是一场与自媒体之间的合作宣传，如此简单的回应实在难平网友愤懑之情。

细数《爱情公寓》抄袭史，B站up主“残狼之卑”已经将这项工作完成的无人超越，其《爱情公寓的抄袭史》的系列视频仍在更新中。

对《老友记》《老爸老妈浪漫史》《生活大爆炸》等经典剧集中大段的挪用与照搬，完成“本土化”再度创作的行为，随着这一届观众尊重知识产权意识的提高，越来越难接受与原谅。

借鉴、学习与抄袭之间的界限，在《爱情公寓》系列剧中一向模糊，有趣的是，也正是这种“本土化”成为其俘获了最初观众的原因。然而，这种又爱又恨的情感导致了人们一边留言“这剧很烂”，又忍不住点与其相关的视频和热搜了解剧情的发展，也再度将其送上了“热搜”。

较之于对原创概念亟待加强理解的《爱5》剧组，《输不起》则完全丢失了《毛骗》时的原创优势，完全沦为了命题作文下的练习作品。“小偷看不起强盗，因为强盗没有技术含量；骗子看不起小偷，因为小偷没有艺术含量”，《毛骗》系列讲述的便是这条鄙视链中的“最高层”——骗子的生活图景。

《输不起》讲述的是几名社畜被一场明星绑架案聚集在一起，共同寻找真相的故事，其编剧邢冬冬是《毛骗》系列的主演和后两季的导演之一。

虽说两部剧在内容上毫无联系，但不难发现《输不起》线性的叙事结构与《毛骗》惯用的讲故事模式如出一辙，通过一个熟悉的道具让原本有联系的几个个体聚集在一起，面对大boss给出的难题。

邵庄、安宁、杨羽这几位演员在《输不起》中的再聚首便是其最大的“卖点”，这些曾饰演过智商超高的骗子行家，在这部有悬疑色彩的剧情片中是否能够打破观众固有印象，塑造新的角色，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几位演员的同框对观众而言便是一种感动和欣慰。

几位演员的名字似乎早已经和李洪绸导演形成了捆绑效应，《输不起》或可以看做是李洪绸导演的新作《异物志》上映前的预热。

当然，如果没看过《毛骗》系列很难对《输不起》产生兴趣，那么这部全程以游戏玩家的默契为主要线索的剧集，还有另一部分特定的观众群体——即“梦幻西游”的游戏玩家。

对普通观众而言烂尾的悬疑迷你剧，作为一部“梦幻西游”的游戏宣传片可能更具有宣传和共情的价值。

《毛骗》第二季剧照

可见，虽为《毛骗》的主创人员，但在《输不起》中把原创的优势丢的一干二净，严谨的发展逻辑、紧凑的叙事风格无处可寻，就算结尾有沈月的“回头杀”加持也于事无补。

而《爱5》在弥补前四季的缺陷和改正“抄袭”的错误上，着实做了很多改进，可惜的是这些改进并没有万无一失，面对部分严苛的观众仍然难以说服。

关于影视剧的续集和系列创作，并非有着难以超越的宿命，如何跳出固有思维、与时俱进，在延续继承亮点的同时也充分考虑观众需求，推陈出新，是创作团队思考的关键。

从Bilibili、AcFun等APP快速普及了“弹幕”以来，在观看时抒发自己的心情与评论早已成为诸多上网冲浪选手的一大乐趣，当然也为网络“喷子”与“铁粉”们提供了共享观剧心得的极大空间。不得不说，关于《爱5》和《输不起》这两部剧集，弹幕是支撑我继续看下去的动力之一。

在《输不起》的弹幕评论中，观众一直在延续着《毛骗》时期对演员名称的称呼，本身不够吸引人的剧情变得不再重要，演员的演技是否有所长进、挖掘叙事方式是否对李洪绸作品有所延续等，则是大家在弹幕中交流的最大槽点。

事实上，就《输不起》本身也并无太多值得反复讨论的内容。就大多数弹幕的评价走向来看，本剧大部分对《毛骗》团队深谙于心的观众仍旧无法跳出原有的认知，在表达了更高期待的同时也流露出了明显的失落感。

相似的是，这两部国产网剧明显从Netflix的制作模式中学到了不少经验，例如《输不起》在单集划分上学习了Netflix推出的10分钟左右一集的播放时长，但实际观剧感受不禁让人觉得更像是把一部两小时左右的网大电影拆解成了9集，在保持叙事连贯性的同时赋予单集主题和着重点的尝试上，《输不起》做的很失败。

《爱5》中第13集“弹幕空间”，则完全借鉴了Netflix于2018年推出的《黑镜：潘达斯奈基》，对弹幕效应进行了一大创新的同时，狠狠地带观众玩儿了一把“互动电影”的概念。

互动电影( Interactive Cinema) ，简单来说就是指观众参与到电影的发展中，打破传统电影的线性叙事观念，通过自主选择进入故事，影响、改变剧中角色的行为和电影的走向。从游戏的概念发展而来的互动电影，在尽可能为观众提供人机交互感的同时，比游戏更强调故事性。

《黑镜：潘达斯奈基》剧照

在《爱5》的《弹幕空间》这集中，如果你想把那首经典到不想再听一次的片头曲快进过去，爱奇艺界面会提醒你“一股神秘力量阻止你进行此操作”，观众丧失了开关弹幕的机会，并将之转交给了剧中人。

胡一菲开启了盒子开关后，屏幕上充斥着富有立体感的弹幕文字，各种语言风格同时刺激着剧中人和观者的眼球。

当然，科幻元素的架构像《爱5》每集的主题一样只是个幌子，忽略剧情中牵强的“三体人”、“四维空间”、“量子纠缠态”等宇宙物理关键词，回归其情节喜剧的本质，据编导韦正所言总时长达70分钟、弹幕数量超过10000条以上的《弹幕空间》，将一种自嘲式的吐槽演化到了极致。

弹幕文字包括对剧情中主角阵容更换的不满（搬来三位新住户）、剧中主人公的名字的调侃（“赵海棠”称为“赵菊花”）、甚至纯属个人情绪的宣泄（“想看就看想骂就骂”）等，严重影响了公寓里每个人的生活，邀请你参与他们的“游戏”，以这样的方式来嘲讽了网络世界中的语言暴力，传达了一个更为深刻的主题。

此外，用户对选项的选择也会对观看带来相应的后果。在几个关键节点上，其把《黑镜》中二选一的选项扩展至了3~4个，甚至还有爱奇艺用户的VIP选项，额外赋予了氪金玩家一点小小特权。用户的选择不仅会干预角色的行为，也会出现导致一条支线叙事彻底结束的情况，黑屏、进度条自动倒退、自动播放下一集等选项背后的答案直接影响了本集的观看时长。

本集播出后，立刻便有优秀的课代表在Bilibili上传了“全剧情互动路线图”的视频，总结好主线与支线衍生选项的触发剧情供人参考，在此后的几集中的常规弹幕中，也不断会看到网友对这一集的评价。

这种由弹幕创意扩散的交互模式，是国产剧对“交互电影”的一次出色的实践，其反观社会现实的狠毒“吐槽”也令其在形式革新时弥补了内容的落差。当然与《黑镜》同样存在的一些现状，比如观众如何选择结局也会被局限在一定范围内，对未知走向的探索是否会成为“交互电影”继续发展的探索方向，也是无数观众好奇的问题。

笔者认为，《爱情公寓5》的评价与前四季产生如此之大的落差的原因，也离不开90后、95后为主体的这一代观众的成长，评分用户们获取知识的渠道与审美取向的变化。

从蒙昧尚待开化的中学生到“三十而立”的准中年人，大家在即将面临社畜危机的时候，是否还愿意承认自己曾经是一个没怎么看过美剧、英剧的无知少年？大家会不会再给《爱5》《输不起》这样的剧集因所谓的“情怀”而买账？答案是肯定的，但是绝不再是采取盲目态度，而是在内涵与媒介的兼备上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从弹幕到互动电影，带来的不仅是观影形式的革新，更是对观众的观影习惯和模式提出新的可能性。如果“弹幕”意味着新的流媒体观影模式，那传统的电影院模式会在未来被取缔或更迭吗？这对当前国产网剧也提了一个醒：

如何在Netflix向电影节进军并与传统电影工业制衡的道路上吸取经验，立足本土基础上寻找到更适合的发展模式？在新的十年里，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