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民谣故事 孟鑫

1996年，燥热的江城武汉，适逢躁动的国摇黄金年代，「生命之饼」乐队成立了。

这是是武汉的第一支朋克乐队，也是中国最早的、至今依旧影响着无数乐迷的朋克乐队之一。

自他们的故事开始，武汉固有的城市气质和用音乐表达的「朋克」精神，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

吴维，一个土生土长在武汉集贤街的青年。在他的童年记忆中，“家”就是随父母频繁地搬家、漂泊，家中永远充满了打麻将的大人，没有一秒钟的安宁。

想要逃离的念头，从那时便种在了心里。

1995年的春节，刚过完正月十五，年轻的吴维看到了北京迷笛音乐学校的招生广告，给家里留下一张纸条，就孤身北上去了北京。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做什么，甚至对于摇滚乐的理解，也仅限于beyond。

但是他清楚自己不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既然有机会能够短暂逃离，就先去外面看看再说。

到了北京，接触了音乐，吴维对「朋克」一见钟情。它能够最直接地表达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所有的愤怒、不满、反抗，都可以写成音乐，唱进歌里。

从那以后，吴维不再愤怒了，因为他为自己的情绪找到了最好的表达方式——音乐，朋克。

不习惯北京的圈子社交，一年后，吴维回到武汉，组建了生命之饼乐队并担任主唱。

“擘开生命之饼，充我灵饥。”取自《圣经》的“生命之饼”，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在之后的十几年里，填充了太多游荡在这座城市里年轻的、空虚的灵魂。

握紧拳头，高举过头顶，纹满图案的手臂和脖子一同青筋暴起。生命之饼的歌，唱不公、唱反抗、唱禁忌……他们撕裂城市的阴暗面，然后赤裸裸摆在所有人面前。

乐队成立的第二年，为了纪念涅槃乐队和科特·柯本，吴维带着乐队在武汉举办了一场特殊的摇滚盛会。

在这之前，生命之饼参加的武汉演出，观众们全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根本不是摇滚。”

但在这次纪念活动中，一切变得大胆：“印象很深的是，有一位行为艺术家躺在地上，用身体呈现出十字架的造型，身体周围围有一圈红砖，每块砖上点有一根蜡烛。”

内敛许久的年轻人，内心深处涌动的热血终于被点燃。他们被感染并加入到朋克的队伍中来，生命之饼也名声大噪。

那是1997年，武汉朋克最热闹的时代。

集贤街聚集了这些躁动的年轻人，他们制造出不理解者听起来吵闹的音符。

生命之饼集结了另外几支朋克乐队推出了第一张专辑，并带着自己录制的小样开始了全国巡演。

暗藏于地下的声浪愈发汹涌，武汉的地下音乐进入鼎盛时期，这座城市也因为生命之饼，有了「朋克之都」的标签。

也许是城市火热的基因渗透到了年轻人的血脉中，亦或是年轻人的激情改造了城市的气质，朋克音乐和朋克精神就这样在武汉萌生蔓延着。

中国的摇滚青年正值当打之年，武汉的朋克一族也热火朝天。他们组成团体出入高校演出，到武汉的城市广场上集体裸奔、呐喊自由。

千禧年后，热闹渐渐平息，最狂热的年轻人们悄悄衰老，人群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武汉的几个朋克乐队相继解散，生命之饼的成员换了个遍。

2002年，乐队的第一任鼓手朱宁开了家名叫VOX的livehouse，几年后在VOX旁边的地下室，吴维开了另一家live house——WuHan Prison，它们挤在鲁磨路的苍蝇馆子和成人用品店中间，成为了现代武汉摇滚青年的路标。

九省通衢，京广线呼啸而过，这座欣欣向荣的城市在江河湖泊的怀抱里，似乎越来越远离硬核的朋克特质。

但遍布大街小巷的嚣张涂鸦、漂移起飞的521路公交赛车、从不拐弯抹角的汉骂又在提醒着我们，热血和反抗已经内化为武汉骨子里的精神，并且在继续传承下去。

2002年，“死逗乐”的贝司手麦巅创办了朋克杂志《CHAOS》，所刊的文章都是他自费翻译写作，杂志也是自费印刷，大部分免费发放。

收钱有悖于朋克精神——麦巅当年是这么认为的。后来他找到刘学蔚一起合作，一个是武汉大学传播系的硕士、一个是博士，到处蹭电脑排版，就这样出版了五期杂志。

2003年，达达乐队在专辑《黄金时代》里，主唱彭坦把对故乡武汉的思念化作一首《南方》。这支成立于1996年的老牌武汉乐队，时隔多年重组，几天前还隔空唱起《南方》为武汉祈祷。

2006年，武汉乐队AV大久保成立，杂糅着朋克、新浪潮和实验噪音多种风格，把“B级摇滚”的美学演绎到极致，过目难忘的名字，有趣至极。有人问“为什么武汉会有AV大久保？”，主唱陆炎说：“这个爹妈生的好吧，然后赶上天时地利人和”。

2011年愚人节，四个听着生命之饼老一辈朋克长大的小伙子成立了Chinese football，用四年多的时间攒够歌就进了录音棚，出了第一张专辑。他们说要带着东方芝加哥的EMO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一个明朗的主旋律和三个和旋是朋克，直截了当的歌词是朋克，前卫奇异的装扮也是朋克……

过去，人们用这种硬核的音乐类型来定义了武汉，而构成这城市气质的真正「硬核」，是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民。

就像SMZB的主唱吴维曾说：“有人问为什么说武汉是一个朋克城市，因为我们。”

“我带着梦想生活在这里，

我带着希望走在每一条街上，

我想改变这个城市，

因为她永远属于我和你；

她会得到自由，她会变得美丽

这是一个朋克城市，武汉！

唱这首歌为你，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