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马越

编辑 | 牙韩翔

在北京经营几家东南亚餐厅的老板Amy Li近来有些担忧。她看到近期因为疫情，包括越南在内的多个国家限制粮食出口的新闻，而泰国香米，正是她的餐厅必备的原材料。

“我们多买了一些米，但也不敢要太多。”她告诉界面新闻，一方面怕疫情期间餐厅的堂食外卖量有限，另一方面大米需要优良的储存环境，一般餐厅如果足够的仓储空间，很容易受潮发霉。

和Amy Li一样，最近被“要不要去超市抢点米”的念头困扰的人们有很多，而他们大多是被疫情会带来粮食短缺和价格上涨的传闻所影响。3月，越南、柬埔寨、埃及、哈萨克斯坦等多个国家宣布禁止粮食出口，以保障本国供应充足。联合国粮农组织日前也发出警告称，如果不尽快采取措施，预计4月至5月就会出现粮食供应危机。

由于疫情和严重的干旱，目前在全球市场上，泰国大米的价格已经飙升到7年来的最高位。虽然在大米价格上涨的诱惑下，有消息称越南放松了大米出口限制，但后续的国际大米贸易走势仍不明朗。

不过很快，包括商务部以及国家粮油信息中心等多部门的发言，给广大民众吃了定心丸——中国口粮年均消费量为2亿多吨，截至去年末，小麦、玉米、大米三大主粮库存结余2.8亿多吨，完全可以实现自给自足，不进口也不会导致国内粮食供给短缺。其中进口大米只占国内消费总量的1%左右，主要是起到品种调剂作用。

换句话说，如果你不是非进口大米不可的消费者，那么完全不必因为恐慌而去抢米。

从目前的零售渠道来看，进口大米的供应和价格似乎并没有预期那么紧张。

在消费市场最为常见的进口大米，就是泰国香米。界面新闻记者走访了包括沃尔玛、永辉等大型超市，以及在盒马鲜生、京东到家、淘宝等平台发现，泰国香米的价格在每公斤10-20元左右，与国产大米的价格接近，而多家店铺客服表示，近期供货充足，并没有涨价。

“因为我们的大米都是春节前从泰国进口的，备货比较充足，因此没有太受到疫情的影响。”界面新闻致电一家位于浙江的粮油进出口公司，对方表示公司主要出售泰国和越南的进口大米，而在其天猫旗舰店，“王家粮仓”品牌的原装进口泰国香米还在打折促销。

盒马鲜生告诉界面新闻，目前大米储备粮充足，全国门店敞开卖，也可以卖至少10个月。而在进口大米方面，也提前与重点品牌商达成备货协议，备足了2020年的货量，以应对疫情带来的变化。

在国内市场比较知名的泰国香米品牌，多出自大公司以及大型商超的自有品牌。比如沃尔玛旗下“惠宜”品牌的泰国香米，以及益海嘉里旗下的“香纳兰”。

很长时间以来，泰国稻米加工企业大多扮演的是生产贸易商的角色，即从各地收购稻米、集中加工后再转卖给合作品牌商。通常来说，在中国市场上销售的泰国香米分两种，一种是原装进口，另一种是原装大包装进口后，在中国国内进行分装。而有的商家为了获得更大的利润，在分装泰国香米时还会掺杂其他大米。

沃尔玛在接受界面新闻采访时表示，3月份沃尔玛全渠道的包装大米销售额同比去年增长了约40%，特别是进口大米三月份全渠道增长近50%。惠宜品牌的泰国乌汶府茉莉香米，是提前制定采购计划，从泰国原产地直接进口。

旗下有金龙鱼、香满园等多个大米品牌的益海嘉里告诉界面新闻，2019年集团成品米销量超过了200多万吨，泰米所占比例约在3%左右。

2016年，益海嘉里和泰国出口商广隆利合作，对香纳兰品牌的泰国茉莉香米进行了产业链管理模式，对稻米种植、田间规范、生产加工以及储存运输等多环节进行把控，在泰国乌汶府建成一万余亩香纳兰专属的生态基地。

不过界面新闻记者发现，目前在天猫的金龙鱼官方旗舰店，香纳兰品牌显示无货。

“近期泰国大米出口价格确实有所提高，但实际上从2017年年底，泰国进口大米原料价格就持续在高位运行。”益海嘉里告诉界面新闻，基于集团完善的供应链消化成本，泰米价格暂时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并表示供应上没有问题，天猫旗舰店缺货只是暂时的。

事实上，中国是最大的大米消费国，同时也是最大的大米进口国。虽然大米进口量全球最多，但和庞大的国产大米市场相比，还只是相对很小的一部分。

从进口大米的主要构成来看，中国大米进口市场集中在东南亚和南亚国家。海关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大米进口金额排名前5的是泰国、越南、巴基斯坦、缅甸和柬埔寨；2019年中国大米进口254.6万吨，同比减少17.3%，巴基斯坦对中国的大米出口量为54.6万吨，超过了泰国（52.7万吨），而缅甸的增长趋势更为明显，与泰国的出口体量已经相差不大。

不过，和已经形成一定品牌知名度的泰国香米相比，你很难在零售消费市场上直接买到“越南大米”“巴基斯坦大米”“缅甸大米”之类的，这类进口米多为低价的籼米，直接食用口感比较粗糙，同时进口籼米的破碎率较高。因此这些进口籼米，主要是作为原材料直接供应各类食品加工企业，制造成别的食品，比如味精、米粉、醋和米制品糕点等等。

泰国香米等进口大米，除了直接被消费者买走，还有一部分需求来自于餐饮行业。

泰国香米属于长粒型大米，也是籼米的一种，但品质和口感较好。除了泰式料理，“泰国香米相对便宜，所以用的比较多，比如粤菜餐厅会用于煲仔饭。”美食专栏作家小宽告诉界面新闻。

不少餐厅会使用不同产地的大米来搭配不同的菜品。北京藏红花餐厅的行政厨师长王勇告诉界面新闻，餐厅长期使用的意大利米、日本米和泰国米的量大概占所有大米采购量的70%左右。日本米用于日式牛里脊饭，意大利米的吸脂性强，用于制作西班牙海鲜饭。

也正好赶上了春节备货，因此店里的大米原材料还相对充足。“我们听到粮食价格可能有波动的消息还特意问了供货商，说价格暂时不会受到影响。”王勇说，比起大米这类保质期长的原料，来自欧洲的进口生蚝、黄油、牛肉之类的供应就受到了影响。

在进口大米零售市场，日本米也备受关注。

虽然进口量不大——2018年，日本出口大米中的约60%流向了中国香港和新加坡，对中国内地的出口量为524吨，但日本进口大米在国内消费市场引发的最大噱头，是“天价”——每公斤70元左右。

由于2011年日本大地震导致核电站事故，中国停止了包括福岛、宫城、关东部分地区和新潟在内的1都10县的食品进口。直到2018年11月，中国才解禁了日本新潟大米的进口。

在国内，除了天猫、盒马等电商平台外，日本进口大米的主要销售渠道是伊藤洋华堂、伊势丹、Ole’精品超市、上海APITA超市等日系或精品商超，走高端路线。

成都荣町食品上海办公室的一位销售经理告诉界面新闻，目前该公司销售的日本进口大米价格相对稳定，并未受到疫情影响。该公司的“神明”品牌日本进口大米，2千克包装的售价在148-168元左右。

2019年3月，这家公司的总经理赵一鸣曾经表示，日本株式会社神明计划在2020年对中国大陆大米出口量达到2000吨。

“目前这个计划不变。”上述接受界面新闻采访的销售经理说。

但事实上考虑到成本，售价昂贵的日本进口大米，也只是被少数高级日料店使用。大部分制作日式餐饮的饭店，其实都在用国产大米替代。

“因为制作日料烧肉饭、寿司不能用长粒香，需要用珍珠米这样的圆粒大米。”在北京东城区新开了一家日料店的高燕馨告诉界面新闻，她曾经尝试过天津小站大米、东北五常大米等，最后选用了一种“秋田小町”的大米。在春节前曾经大量囤货，开业没多久，就因为疫情停业了。

秋田小町原产于日本，但现在，它和另外的日本米“越光”一样，已经被中国引进，在辽宁、吉林等地种植，价格却大大降低。

盒马上产地是辽宁东港的越光品种大米，5千克的售价在148元；产地是吉林的小町香米，5千克的价格是34.9元。而在北京新发地市场的价格行情中，首农双河秋田小町的平均价格为每千克5.3元。

这也意味着，遭受疫情巨大考验的餐饮行业，在采购大米原料时，在考虑成本上将更为谨慎，性价比更高的国产大米会成为更好的选择。

“每千克70元的日本进口大米也太贵了。”高燕馨说，“开业之初店里的人均价格也就是100多，而疫情后消费水平下降，人均价格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