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吴容
编辑 | 牙韩翔
福建从事建材生意的商人于国宏曾投入200万转产口罩,几经周折终于顺利生产之后,他又遇到了一个难题,口罩不好卖了。
他察觉到,在流通渠道上,口罩价格战其实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早在3月底、4月初,不少口罩生产商和中间商就意识到这一点。
“国内疫情好转,口罩需求量变小,很多药店口罩几乎没什么人买。不过在终端市场,还不至于到口罩价格战那么严重的情况。”从事口罩资源对接的马磊对界面新闻说。
但在中间生产与流通缓解,口罩厂商们却不得不面临利润的挤压。
于国宏透露,目前一个合格的医用口罩成本包括材料、厂房设备折旧,人工以及包装成本等,大约在1.1元-1.4元之间。由于产量较大,生产商和像他这样的临时转产企业往往无暇直接接触终端,基本由中间商下单后再进行流转。
但于国宏接到的单子最后顺利成交的非常少。因为大部分中间商都会无理压价。
“有些甚至被压到1元以下,而光是口罩材料(1层熔喷布、两层无纺布)的成本就接近1元。”他告诉界面新闻,“别谈什么利润空间了,(这些人)就是要求欧洲、美国的品质,给的却是非洲的价格。”
口罩卖不动、被压价,最直接的原因来自于口罩产量直线上升。
天眼查数据显示,截止4月,国内口罩和呼吸防护相关企业超过8.5万家。纳入政府统计的、有报备的口罩产能已趋于饱和,每天产量已超过3亿只。
界面新闻在广州终端市场走访观察,口罩目前库存充沛,一些药店商家开始用纸箱存放口罩兜售,并贴出红字广告。口罩的价格也趋于稳定,以一次性医用口罩为例,每只价格从2元至3.5元不等,KN95口罩单价从6元至8元不等。
“何况还有许多小厂生产的没有纳入统计,它们99%属于不及格口罩,正搅乱着市场秩序。”从事日化行业的张辉从3月起转产口罩,他对界面新闻说。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倒爷”在扰乱着这个市场。
按照于国宏的描述,倒卖的中间商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规模较大、有着外国资源的贸易公司,他们在海外拥有稳定的客户群体,能接到海外第一手订单;另一种是规模较小,通常在国内从事微商生意,手握多个微信群资源。
疫情期间转产口罩的小企业多,国外要货的中间商也多,但双方信息不对称。小一点的中间商就会到处搜罗大规模中间商的订单信息,而转产企业也会很依赖小型中间商,他们便借此压价。
大多数“小倒爷”都只是对接信息,并不压货,强调“轻资产,轻风险”运作模式。即从大中间商那儿得到采购价,再从各处生产厂家打听价格进行比较,选择差价较大的,赚取更多抽点或介绍费(也叫喝茶费)。
“别小看了这些介绍费,两三千万的口罩订单,一旦做成,也能赚几万块钱。”张辉表示。
一些中间商甚至会做手脚来“以次充好”。于国宏表示,部分所谓的中间商在和工厂咨询时,会要求工厂发医用资质口罩的包装图片,拿到手后就改为下单民用口罩,再用上述医用资质的包装包好。一旦海关查处,倒霉的是工厂,他们很有可能不承担风险,早已换了微信从此消失。
过去4个月,只有巴掌大小的口罩,背后牵连出一张纵横石油化工、塑料制品、纺织以及医疗行业的搏命产业链。随着疫情的发展变化,口罩生产商们也面临各自不同的命运。
“一些大的口罩生产商通常有医院、药店、便利店等稳定渠道的,也比较能预估市场行情。”张辉表示,“未来,医疗机构和消费者对于口罩的要求会越来越高,他们只要维持好质量标准,一般不会轻易倒下。”
而部分规模较小的,或者临时转产生产商,暂时拿不到政府的补贴,他们正苦于如何清理库存来减少损失。
海外市场是他们的一个突破口。张辉观察,一些厂家会选择把质量稍逊的民用口罩卖到经济不太发达的国家和地区;一些原先是做鞋服转产的企业,会将口罩夹带到鞋服集装箱里运送出去。
此外,一些转产企业已慢慢开始回归原先的主业,同时甩卖口罩生产设备,只不过四五十万高价买来的口罩机并不易出手。
而最一言难尽的,是像于国宏这样的每一步都慢了一拍的转产商。
前期他经历了熔喷布暴涨、口罩机器迟迟无法交付、生产许可批文办不下来的窘境。来到4月初,又遭遇订单无法及时交付而赔款、口罩“价格战”、办理口罩出口证件难、无纺布也暴涨。截至目前,于国宏为转产口罩投入了超过300万元,订单回款只够支付员工工资。
而张辉的朋友圈仍然积极转发着熔喷布、熔喷机等信息,从早到晚。“发展到现在,谁也不希望是一地鸡毛。”他说。
(应受访者要求,“于国宏”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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