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佑是谁?在漫长的时间里,这都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从1982年第一张专辑《之乎者也》发布开始,他就站在了时代的风口浪尖,多首将不同风格演绎到极致的音乐,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启发了整整一代人。
从《鹿港小镇》到《东方之珠》,从《童年》到《告别的年代》,罗大佑的音乐成为一个时代的标签。他是时间的纪录者,却并不会在时间长河中“刻舟求剑”,从《恋曲1980》到最新的《台东调2020》,他随着时代不断求新。经济社会的发展,不同时代年轻人身上的变化,乃至世界环境受人类活动的影响,都在他的音乐中一一呈现。时间在他的身上同样打下了深刻的烙印,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
现在的罗大佑在关注什么,思考什么?在Apple Music的邀请下,罗大佑成为了Apple Music新一季的“音乐向导”,这也是他首次与流媒体平台进行深入完整的歌单合作。从10月16日起,罗大佑以“春夏秋冬”作为主题,每周五在Apple Music推荐一期亲选歌单,每期25首音乐作品。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在首发的“春”中,除了极少数他自己的经典歌曲,大多数都是他喜爱的独立音乐创作人的代表作品,涵盖民谣、摇滚、流行、R&B、电子、说唱等多种风格。当罗大佑的歌曲与岑宁儿、告五人、好妹妹、落日飞车、蛋堡、茄子蛋出现在同一张歌单时,其中的反差与包容性让我们忍不住想进一步与罗大佑探讨背后的想法。
借此机会,界面联合Apple Music,邀请了10位在音乐、文化、影视等不同领域的年轻人,让他们对罗大佑进行访问。这些嘉宾或曾受到过罗大佑的影响与激励, 或在某个人生时刻与罗大佑的音乐产生交叠,或从自身所处的时代出发对罗大佑这位“当年离家的年轻人”提出困惑与设想。我们尝试通过不同视角的好奇,揭开罗大佑在当下的一个个生动剖面。
这些嘉宾中,有同样用音乐讲故事或为音乐做传播的专业人士,包括乐评人呆若木一、“MusicRadio音乐之声”DJ梅卿源、音乐节目主持人李源、音乐人组合好妹妹。与此同时,罗大佑在影视领域的影响力也不可低估,他的职业音乐人生涯是从为电影《搭错车》创作插曲(《是否》、《酒干倘卖无》、《一样的月光》)开始的,我们也因此邀请到演员李梦和影评人藤井树参与对谈。在不同的年代,罗大佑的声音是怎么被传播与理解的,“时代”又如何影响到个体的命运与思考?视频创作者熊小默与数字自媒体人林嘉澍(flypig)这两位从传统媒体行业进入新媒体创作的从业者也加入本次访谈,共同探讨。同时,从IT工程师转行脱口秀演员的呼兰也带着自己的疑问来到对话中。希望这些从事新兴职业的年轻人,能够跟与时代共同变化的罗大佑产生一些思想碰撞。
嘉宾对话罗大佑:
时光岁月,“和年轻观众产生联结这件事情可遇不可求”
林嘉澍⽹名“flypig”,是一名活跃的互联网自媒体人,也担任⼴告导演、平⾯设计师、独⽴视频博主,创⽴与设计了摄影应⽤NOMO,在互联⽹上活跃于数码、影像、⾳乐、⽣活⽅式等各个领域。“小学时候就在广播和电视里听到罗大佑的作品,中学时候买了专辑,工作之后又通过数字媒介较为系统地去了解他。每个年龄段听到的内容和歌词背后的含义都不同,小时候没明白的意思,十年之后再碰到,方才恍然大悟。这个体验本身与‘时间’有关,而罗大佑的音乐里‘时间’的命题是最经常出现的。提问时,我就挺自然地把过去想到的疑问说了出来。”
林嘉澍:“时间”是您的音乐创作中经常出现的一个话题。从《童年》到《光阴的故事》,再到这次 Apple Music的歌单。您曾说 “时间是神”,来到2020 年,您对于 “时间之神” 的情感是怎样的,是怀旧或是对未来充满更多希望?
罗大佑:时间是我个人在创作中认为最为重要的因素,因为时间不断在改变、人不断在成长。我们口中说的“时间是神”概念,套用在电影中变成用时光机器让人们回到未来、过去,这些科幻的想法是人类在自己无法解决问题时去思考在时间上做文章的方式。“时间”是我们无法控制的因素,透过时间的增长,我们逐渐成长成熟、看透人生,最后苍老死亡。处在不同时间阶段,自然就会产生不一样的想法,至少有一点我能确认,当时所预想的未来直到现在已经变成过往,这过程中都是经过“时间”去催化。
林嘉澍:您人生中最怀念的一段时光是什么时候?
罗大佑:我一辈子最怀念的时光是30岁前后,当时出版了歌曲《未来主人翁》。那时我的生命变化很剧烈,不知如何选择,面临离开台湾到各地去到处流浪打拼(的未来),那是我最未知却也最怀念的时光。也许是因为人生充满未定数,随着时间会把我们带到不同阶段,变成不同样貌的自己,所以才会特别怀念那时处于未知状态、充满困惑的自己。
林嘉澍:您期待下一个十年发生什么?
罗大佑:因为今年2020年发生了新冠肺炎疫情,造成世界各地都面临相当严重(的危机),人类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在事前人们并未想到这个病毒会造成现在这种地步。此外,前阵子我得知因为地球温度升高,使得非洲的水源中出现一种有毒的蓝绿藻,非洲博茨瓦纳有300多头大象饮用这些水源后造成大量死亡,而澳洲也出现400多只鲸鱼在麦格理港附近的浅沙滩搁浅状况。新冠肺炎和这些地球生态危机出现,让我们发现地球出现很大的危机,而这些都与人类活动息息相关,各方面资源的开发,造成环境污染。因此,在未来的十年中,我认为人类需要思考找到如何和地球好好共存的方向。
林嘉澍:这个回答让我很受启发,可以窥见这些作品背后的创作逻辑、歌词和旋律背后罗大佑本人的思考方式。更重要的是,还有这些作品传唱多年之后作者心态上的变化——这些本来是我十多年前还在做记者时就有的问题,现在提出来,看起来反而是更好的时间点了。
呼兰是一名由“IT男”转型的脱⼝秀演员,担任《脱⼝秀⼤会》系列卡司和《吐槽⼤会》系列嘉宾,是最受观众喜爱的脱⼝秀选⼿之⼀。呼兰同时也是罗大佑的忠实乐迷。“罗⼤佑的的歌词永远都是沉甸甸的,这里面有他对现实的批判和对这个世界的爱。 问这个问题的出发点,是因为我认为年轻人是世界的未来 ,想了解下罗大佑老师对年轻人的看法。”
呼兰:《未来的主人翁》1983年发歌至今已有30多年,这首歌放到现在依然适用于描述现在的年轻人。您认为这是否是一种循环往复?
罗大佑:历史很多时候会重演,虽然有些地方和歌曲中描述的情形蛮像的,但是现在大家都能感受到世界是处于一种危机的状态,这个状态在我们那个年代是比较没有出现过的绝境的感觉,例如地球暖化、南极冰山溶解、海平面升高、海裡的珊瑚白化。因为新冠肺炎,人类减少一些活动,还使得环境污染减少。人类不断消耗地球一些无法挽回的自然资源,已经来到一个濒临绝境的感觉,我觉得经过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人类必须找到和地球和平相处之道,否则状态可能就会变得更糟,一去不复返。
呼兰:您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和三十年前的年轻人有什么异同之处?
罗大佑:最大的不同是,30年前我们看起来很多事情是没有希望的,现在倒是充满着希望。你去看一下30年前的世界状态,当时航空业、饮食业、交通业、电信业各方面沟通都比和现在差远了,当时很多事情都充满希望,需要做出突破。现在网路与电脑电信相当发达,个人电脑发展比我们想像得更加快速流行,方便和有效率不见得对人类是好的,效率不是人生唯一追求的目标。你会希望你的生命过得很快吗?你会希望你的生命活得既慢而又有成就,而每个成就都有扎实的基础。
现在很多事情只需你在网路上搜寻就能找到一些答案,解决很多问题。绝大部份的年轻人使用这些工具进行搜寻后会得到相似的解答,这个模式会让我感到忧虑,这会将很多年轻人带往单一思考模式,想法变得太相似,缺少独特性,把年轻人变得都差不多,而这个世界其实是被设计用来大家的想法都很不一样。
呼兰:从回答当中,我看到时代可能变了,但罗大佑没有变,依然能一针见血的看到问题所在——互联网的确方便了生活,但也的确“将很多年轻人带往单一思考模式” ,而且最近几年越演越烈。我们能做的就是对可能“控制”你或者使你头脑懒惰的事情保持警惕。
李源是一名⾳乐⼴播节⽬主持⼈,同时在北京现代⾳乐学院兼任客座教师,教授流⾏⾳乐⽂化课程,他也是热门音乐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两季的⾳乐顾问和“专业乐迷”。作为一名资深的音乐行业从业者与传播人员,对于自己这个问题,李源表示:“音乐人(特别是流行乐界)大体会分为两种:一种忠于自我表达,与乐迷同成长、共进退;另一种会坚定地深耕一方、牢牢握住某一年龄段的受众。我相信罗大佑是前者,看到他罗列的歌单里有诸多年轻而多元的声音,好奇他是否真会习惯性地挖掘新音乐,以及去和新生代建立某种联结。”
李源:66岁的当下,您会用什么样的姿态与方式,与年轻一代的观众产⽣互动联结?
罗大佑:我认为和年轻观众产生联结这件事情可遇不可求,自己不会特别刻意针对20岁以下的年轻族群,毕竟年轻人有自己熟悉喜欢的听歌模式、节奏声音,对我来说不能太过刻意。虽然这个有助于扩张受众,但是太过刻意与年轻观众接近做出那样的音乐,可能会忽略掉在我们这个年纪时应该做到的事情。对我来说音乐该是什么年纪就是什么年纪,你该突破这个年纪不容易表达的事,在我这个六十几岁的年纪可以去鼓励五十、六十几岁的人可以做到不同事情,如:人类的创作沟通的能力可以尽量扩大,跟现今时代软体做有用的结合,这些是我们这一代可以做的事情。
李源:年轻不代表创新,反之亦然。(从罗大佑的回答里)我看到了一种更加豁达的音乐观——所有的新技术都要为表达服务,而非沦为“为新而新”的形式主义。
音乐变化:“创作者应该要发掘一些能引起自身生命中好奇心的地方”
呆若木一是一名年轻的乐评⼈及唱⽚企划,他撰写⾳乐评论⽂章多年,出任钱正昊、张紫宁等歌⼿专辑总企划;也数度参与到《歌手》《中国好声音》等节目中担任嘉宾。“问这个问题的出发点,是看到歌单里老王乐队和房东的猫都有出现,想起一场他们同台Live时关于这个话题的互相调侃,于是想听听罗大佑老师对两地音乐人交流趋势的看法。”
呆若木一:在您为Apple Music 编制的歌单推荐中,有一些台湾乐队的音乐中有着内地乐队的气质甚至类似的口音,比如老王乐队;也有内地音乐人的歌裡有一些台湾音乐的清新气质,比如房东的猫。常有人认为老王乐队是一支内地乐队、房东的猫是一个台湾组合。有趣的是,两组音乐人之间也有过演唱上的合作。您如何看待这种两岸音乐之间相互影响与文化之间的彼此流动?
罗大佑:我认为音乐人去其他地区开唱表演交流的例子相当多,但缺少了创作本身这种能直接引起的沟通方式。音乐可以当成生活中的很多不一样的素材,(我们可以)在文化交流中透过音乐让大家了解另外一个地区的人彼此不同的生活方式,互相学习好的地方,世界(可以)靠这样的方式进行沟通。
呆若木一:这种交流的基础,是华语文化之间对时代背景的相似感受吗?还有没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交流案例?
罗大佑:交流可以有很多层次。比如1993年因为一部电影《在那遥远的地方》产生了音乐交流。我演唱了王洛宾先生的一些由西北民歌改编成的国语歌曲《在那遥远的地方》,以地缘来说,西北对于我们东南的岛是相当遥远的,因为这首歌曲的缘故,我们能听到来自古远西北的民歌,经过改编使得歌曲产生全新的不同风貌,而那些民歌可能(流传)超过百年、甚至几百年以上,这种交流我觉得非常有趣。
再比如我之前去香港做唱片时,把原本闽南语的歌曲《雨夜花》歌词改编成粤语;或是我演唱“火车”时,把“火车”改成“飞车”,因为香港的火车很少,以地铁为主,(这都是)因为地域不同而做出了一些改变。
呆若木一:我注意到您对于华语不同地区语言习惯的观察。过去在不同地区发行,需要根据当地语言需要进行调试,但是在互联网时代,整个世界被“拉平”的环境下,这种交流是更迅速了还是更不明显了呢?这是我得到的启发和思考。
藤井树是一名知名影评⼈与电影制⽚⼈,在2011年创办了华语社交⽹络极具知名度的城市影迷俱乐部“藤井树观影团” ,担任电影《七⽉与安⽣》总策划和《荞麦疯长》制⽚⼈,罗大佑的音乐伴随了她的青春时光。
藤井树:若是从此次歌单中的音乐里选择一首您自己的歌改编成电影,您会选择哪首歌?选择这首歌的原因是什么?有没有背后的故事可以与我们分享?
罗大佑:我相信在不同时间询问我这个问题,我的答案都会不同。因为随着时间改变,我们所关注的焦点以及议题都会有所不同。现在的我会选择《免费》这首歌曲,之后可能会出版这首歌的第二版歌词也说不定。
前阵子我看了一部影片,在讨论“社交媒体对于人类的影响”,当这个媒体变成免费的形式提供给大众时,产品其实就变成是使用者本身。社交媒体透过各种不同的管道收集你的需要、喜好,存进大数据当中,他们会不断投放你的喜好与需求,本来是免费的,但它其实是在改变你的消费习惯,使你变成他们的收入来源,对它上瘾无法离开,成为长期消费的客户。
梅卿源是 “MusicRadio⾳乐之声” 电台DJ,主持《中国TOP排⾏榜》《⾳乐 VIP》等节目,节目中曾与罗大佑进行过长达三小时的深度对谈,但依然对罗大佑带有好奇。“我经常哀叹为什么某人的音乐做得这么好,却没法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用这双‘世俗的眼’来看罗大佑,自然想知道成功之后的眼睛,看到的是什么。”
梅卿源:从旁观视⻆来看,通过音乐这个载体能实现的事,您好像都已经实现了。您现在做音乐的动力是什么?比如通过它来对抗自我或环境的惯性。
罗大佑:在我58岁时,我的女儿诞生,加上我搬回台北,经历物境迁移,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现在的动力有来自内在、外在、下一代。
要启动音乐的好奇心、热情,在我们这个年纪是不容易的。处在现在这个时代,让我觉得能做更多的事情,能够把自己对于音乐的人生观表达得更清楚。例如《同学会》这首歌曲,在毕业3、5年时感受并不会非常浓烈。但是毕业30年之后,看到当时的同学们结婚生子出席同学会,和那一群人一起吃饭聊著当年往事,感触会相当深。
梅卿源:现在您还有什么尚未实现的追求?
罗大佑:现在还没有实现的追求,应该是持续再多写出一些不一样的歌曲。我认为创作者应该要发掘一些能引起自身生命中的好奇心,对这些事情有惊奇的地方。
梅卿源:您的回答我并不意外,让我在此刻更确定,对“新”的期待是对抗生之无奈最好的办法。我希望自己能长久地保持对音乐的热情和好奇,就像罗大佑一样。
李梦是一名演员,出演贾樟柯导演的《天注定》并随剧组参加第6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在《隐秘的角落》饰演王瑶,曾被称为⽂艺⽚类型中最有代表性的新⼀代演员。
李梦:我个人非常喜欢您的《恋曲1990》,有着情感的追忆、人生的感叹,我相信我们的情怀是可以跨越时代的,而音乐的表现形式却在不停变化。您会考虑把以往经典的作品重新编曲再发行吗?
罗大佑:我不会考虑去做一张重新编曲的作品精选专辑。必须是对于某首歌曲有种特殊感情时,我才会思考要如何应用独特新颖的感觉,(如果)正好是那首歌需要的,就把它加入歌曲中。对我来说创作出一首全新歌曲会更为重要。
李梦:可能考虑推出例如《恋曲2020》此类连续性的作品吗?
罗大佑:《恋曲1990》已经有推出新的版本,在编曲上与原先的版本相当不同,也是考虑到在很多演出活动中都会唱到这首歌曲,改编的新版本会使得这首歌曲产生不同的能量,让听的人觉得还有一番新意。
我最近改编出了一首《台东调2020》,我在歌曲中加入了一段副歌,那是我个人对这首歌有浓厚的感情,又有一种往外走的心情,变成创新一段新的歌词出来,试看看原来的歌与新的创作,能不能吻和?也看看听的人能不能对这样新的组合,能不能有感情?或是1984年推出的《耶稣的另一个名字》,这首歌曲也有创作出另外一个副歌,当时的情感出发点与议题至今有新的想法,有趣的是同一个创作人,在不同阶段,想法也会有所不同,时代感会凸显出这个人的特质。
李梦:大佑老师的歌曲创作其实跟我们演戏有共通之处。我们对人生的某个时间段的感受是不可复制的,无论是一首歌的创作还是一个角色的塑造。
坚持自我,“珍视音乐本质、重视心灵传递的人,更愿意用传统的方式做音乐”
好妹妹由两名唱作人秦昊和张小厚组成,早期曾翻唱多首华语经典⽼歌,发表原创专辑后以⾃成⼀派的城市⺠谣魅⼒捕获了⼀众乐迷。好妹妹曾担任罗大佑的演唱会嘉宾,他们与罗大佑合作过一首歌曲《⼀抹⻘》,这首歌也在罗大佑为 Apple Music 创建的歌单中被推荐了。同样身为音乐人的好妹妹,对“身经百战”的罗大佑发起了关于“演出前后的状态”的提问。
秦昊:大佑哥在演场会开始前,如何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我每次在演唱会前夕就开始紧张,失眠、焦虑都常常发生,开演之前还会担心可能忘词或者出什么状况。大佑哥有什么可靠的经验能够分享给我们吗?
罗大佑:唱歌出现忘词情形,表示你对这首歌曲还不够熟悉,因为歌唱次数够多的话,每首的字句之间已经变成一种习惯。至于紧张、失眠、焦虑,是需要透过更多的舞台表演经验锻炼胆量。我很鼓励年轻音乐人尽量去唱,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群观众。我希望从事音乐的创作者、歌唱者,都能把音乐作为一辈子要从事的职业,才能想到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想过的状态、演奏的乐器、面对的观众,包括如何组成一群默契足够的工作团队一直发展下去,这也是相当重要的。
秦昊:大佑哥在演场会开始前,如何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罗大佑:最佳的状态是必须每天养成的,而不是在演唱会前两个月才开始练习。(保持)运动习惯、吃得养生,让自己身体调整到能在舞台上演出两小时甚至三个小时,包括演唱、沟通谈话。
张小厚:在一场酣畅淋漓的演唱会之后,大佑哥会用什么方式来中和舞台上的精彩和日常生活中的平静之间的反差?比如会去吃宵夜吗?
罗大佑:演唱会后的庆功宴很重要,演唱表演人员、幕前幕后的全体工作人员每一位都很重要,由大家一起共同完成这场成功的演唱会,透过庆功宴把这个能量消耗掉是很重要的。要感谢全体人员的付出,一同享受这场演唱会的完美成果。我很常会和乐队老师们聊天,聊着在台上演出时的一些事情,称赞或是检讨(都会)成为下次演出的养分。
演唱会结束后情绪会很高涨,在庆功宴上大家放松情绪。歌手不能被掌声迷惑,不要得意忘形,必须使自己平静下来,曲终人散是我们这个行业必须面对的命运。观众的反应是一首歌唱完后(的嘉奖),要去记得那一刻带给你的感受,(把它)作为下一次演出的动力更重要。
张小厚:如果要和团队或者朋友一起去吃,您最想吃什么?
罗大佑:我不会特别想去吃什麽,因为平时有机会就会吃到这些东西,我会配合大队的行程。
熊小默在成为独立视频创作者之前,是一名杂志人,并为多家媒体的艺术与⽂化类专栏撰稿。离开传统媒体后,熊小默成为了一名知名短视频博主,而深耕于文化、艺术领域的他也热爱音乐,是圈内知名的唱片收藏家。
熊小默:你的情歌改变了1980年之前非常“舞厅腔”的传统情歌,更文学、更有时代性 —— 那是理想化的时代。在音乐已经变得免费、娱乐唾手可得的时候,你和身边的朋友还会买唱片吗?
罗大佑:我现在比较少买唱片,但是我身边的一些好友们还时常会买唱片,我身边好友还曾买唱片作为送我的生日礼物。 经过统计,(现在)全世界卖黑胶比卖CD更多,这当然不是黑胶卖得愈来愈多,而是因为大家觉得这种类比的声音,这种类比的享受方式,是一种终极的音乐享受方式。黑胶唱片适合慢慢地播放一首歌曲,被细腻地对待、被好好地珍藏,不急著去听另外一张唱片,珍惜这张唱片,唱片里的歌可以在你耳朵里流传很久,而这是音乐最大的功能。
熊小默:你觉得我们曾经珍视的那种唱作人传统还会延续吗?
罗大佑:现在音乐最大的危机,是流动越来越快,歌曲被快速大量制造出来,这样制作出来的音乐可听性就无法延长,使得音乐本身不再是传递人心声的主角,变成很多产品的附属。人现在的心灵不再只有音乐,可能电玩游戏、社交媒体、机器人唱歌等方式取代了音乐。
我相信全世界真正珍视音乐本质、重视心灵传递的人,会更愿意用传统的方式做音乐,而我也一直朝这方面努力。就像前阵子举办的“宜花东鹿”(巡演),唱歌不需要华丽的声光舞台,只要有观众、音乐,就能做出一场好看的演出。
熊小默:因为因为特殊时期与条件所限,这次只能和罗大哥“隔空对话”,坦白说不太过瘾。期待之后还能有机会更加深度和丰富地讲述“当代音乐的娱乐性”这个话题,也希望能和罗大佑大哥再探讨一下当代“singer/songwriter”的传统是否被得到很好继承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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