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王品达

7月11日，美国财政部长珍妮特·耶伦（Janet Yellen）抵达布鲁塞尔，与欧盟官员就国际税收问题进行谈判。次日，欧盟宣布暂缓推进征收数字税的计划。

与此同时，将全球最低企业税率设为15%的协议也在逐步推进。欧盟数字税计划是全球最低企业税率谈判的主要争议之一，因此欧盟暂缓征收数字税的举措也为该协议扫除了一个障碍。

“我们将共同努力达成这一全球协议，”欧盟经济事务专员保罗·真蒂洛尼（Paolo Gentiloni）在记者会上表示，“在这一框架下，我已经将我们搁置数字税计划的决定告知耶伦部长，以便我们集中精力，团结协作，走完这一历史性协议的最后一英里。”

欧盟原计划对营业额在5000万欧元以上的大型企业在欧盟境内通过线上出售的商品和服务征收0.3%的数字税，为欧盟去年提出的价值7500亿欧元的新冠复苏计划提供资金支持。由于科技巨头大多是美国企业，欧盟数字税引起了美国的强烈不满。

根据福布斯发布的排行榜，全球营业额前20名的科技巨头中，美国有13家，而欧洲仅有2家（分别是SAP和埃森哲），且均未进入前十名。此外，欧盟数字税不仅针对科技巨头，而是针对所有大型企业。这使得美国企业遭受的损失更大。

因此，美国一直要求欧盟取消征收数字税的计划。今年6月，拜登政府向欧盟送达的一份非正式文件中就表示欧盟数字税对全球最低企业税率协议是一个威胁，并要求欧盟搁置数字税。

除了数字税之外，美国和欧盟在反垄断、数据、隐私保护等关于科技巨头的问题中也都有一定程度的冲突。在欧盟竞争事务专员玛格丽特·维斯塔格（Margrethe Vestager）的强势领导下，欧盟在反垄断领域对美国巨头多次重拳出击，近年来仅对谷歌一家公司的罚款就高达82亿欧元。

欧盟在数据和隐私保护领域的监管也远远强于美国。2018年，欧盟出台的《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对用户的数据和隐私提供了很强的保护。美国则没有类似的规定，近年来如“剑桥分析”丑闻等不当使用用户数据的事件频发。

随着欧盟对美国科技巨头频频“亮剑”，双方在科技领域的冲突逐年升级。拜登上台后，虽然致力于修复美国与传统盟友的关系，且计划与欧盟在科技巨头的问题上展开合作，但双方在科技领域仍然呈现渐行渐远的趋势。

因此，欧盟此次暂缓征收数字税被认为是美国外交的一个重大胜利。此前面对欧盟对美国巨头的调查和处罚，美国往往只能被动应对。而这次美国不仅说服欧盟搁置了数字税，还借此将美国主导的全球最低企业税率谈判进程向前推进了一步。

目前，全球最低企业税率谈判的前景比较乐观。在获得130多个国家的支持后，七国集团（G7）和二十国集团（G20）等有较大体量和影响力的组织也先后正式宣布支持全球最低企业税率。这意味着各国很有希望达成近一个世纪来国际税收体系的首次重大变革。

各国官员预计，全球最低企业税率的最终协议将于今年10月左右达成。而欧盟征收数字税的计划也是暂缓到今年10月再行考虑，这表明数字税的取消与全球最低企业税率的谈判密切相关。

但是，欧洲各国自己推出的数字税计划依然存在，并没有随着这一轮谈判而取消。目前，法国、英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已经在征收数字税，比利时、挪威、捷克等国未来也有征收数字税的计划，税率从1.5%到7.5%不等。

欧洲各国的数字税措施同样引起了美国的愤怒。今年6月，美国宣布将向英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六国总价值21亿美元的商品征收25%的报复性关税，以反制上述国家对脸书、谷歌、亚马逊等美国巨头征收的数字服务税，但延期180天执行，以便于全球税率协议的谈判。

虽然美国和欧洲在上述争端中处于截然对立的地位，但本次关于欧盟数字税的谈判也反映出了近年来各国对科技巨头的态度的变化：美国和欧洲都希望用税收、反垄断等措施遏制科技巨头的野蛮生长，进而缩小经济不平等，化解民众不满。

美国虽然要求欧盟停征数字税，但它所换取的全球最低企业税率协议也是由美国积极推动的。这说明美国尽管依然反对欧盟管制美国科技巨头，但其目的已不再是鼓励美国科技巨头的扩张，而是要把税收留在美国。比如，苹果公司就曾为减少纳税而将一部分业务移至企业税率仅有12.5%的爱尔兰，招致了广泛的批评。

说服爱尔兰加入全球最低企业税率协议也是此次耶伦访欧的主要任务之一。爱尔兰以低税率吸引了大量跨国公司，因此不愿加入全球最低企业税率协议，以免丧失国际竞争力。但欧盟未来正式加入该协议需要全体成员国的同意，因此爱尔兰的态度对于整个协议的达成也至关重要。

爱尔兰财长帕肖尔·多诺霍（Paschal Donohoe）近日也与耶伦举行了会谈。耶伦尚未说服爱尔兰正式支持协议，不过多诺霍表示爱尔兰“有决心推进”全球最低企业税率议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