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唐俊

编辑 | 翟瑞民

此次郑州暴雨，除了造成重大人员伤亡的郑州地铁5号线，被淹没的京广北路隧道是人们关注的另一个焦点。新华社报道已确认该隧道中有人员遇难，具体人数还在核实中。

多位当时正在隧道内的司机对界面新闻表示，隧道出口从7月20日下午4点左右就开始堵车，并且是完全停滞不前。直到5点40左右，水位突然上涨，在随后的几分钟内将隧道完全淹没。

为何隧道出口会堵车如此长的时间？前方发生了什么？

界面新闻对此进行调查发现，堵车原因主要系隧道外第一排车因远处有积水不愿前行，后来前方车辆欲掉头逆向行驶返回隧道，混乱中交通瘫痪，最后水位持续上升，拥堵车辆被完全淹没。

隧道口堵车

宋海超当天下午3点多从北入口进入隧道时，一路畅通地开到了南出口，但就在下图的红点位置处，遇到了三辆停止不前的车，三辆车排成一排占据了三条车道。

这个位置刚刚驶出隧道。“当时他们前方一辆车也没有。”宋海超对界面新闻说。

宋海超介绍，刚开始拥堵时隧道内和停车处都没有积水。这一说法与界面新闻采访到的其他司机说法一致，多位司机都表示进入隧道时没看到积水。

李小薇把时间记得更清楚。她所驾驶的车当时停在宋海超的后面，是被堵的第三排车。下午3点42分她给朋友打了个电话，当时已经快出隧道，这也是此处发生拥堵的具体时间。

此处再往前走不到100米有一个天桥。宋海超对界面新闻回忆，当时虽然他们停车的地方没有积水，但是天桥下有积水，桥下停着一辆白色汽车，但他看到有车从旁边经过，是可以行车的。宋海超去告诉前车可以继续前进，但是前车没有动。

李小薇也回忆，当时被堵上后，她以为是正常的堵车，但过了几分钟仍然没动，“我在想为何这车不走呢，前面也没有积水，但天桥下面应该有积水，辅道上也有积水。”

此时，三条车道只堵了三四排车，也就是说最多只有十辆车。而在隧道北端入口处，司机们并不知道前方已经堵车，在看到隧道内无积水时，自然而然地就开进去了，最后堵车队伍越来越长，直到隧道入口4点多被关闭。

4点4分时，王先生也堵在隧道口了。界面新闻记者通过现场图片和地图软件测距得出，当时王先生距离堵车的第一排大约100米。也就是说，大约20分钟的时间，堵车队伍延长了100米。

在此期间，后方一些车主下车到前方与第一排车主沟通，希望他们继续前行。有一位车主步行到天桥下去查看水况，告诉第一排车主可以通行，但他们没有前行。

从4点20开始，宋海超开始给110和交警打电话。当时郑州全城暴雨，拨打报警电话人数众多，在拨打了10次之后，4点38分他终于打通了。

他向110描述了现场的情况，接电话的人说到处都有被淹的地方，稍后会有专人联系他。过了一会，宋海超接到交警的电话，宋海超叫他们派人过来指挥一下交通，看能不能逆行到高架上去。

交警当时表示距离宋海超有2公里，自己那边水已经很深了，需要就地疏导交通，无法及时达到现场。交警让他往旁边的道牙上开一开，先下车，保证自己的安全。在确定交警暂时无法赶到后，宋海超开始联系保险公司。

5点1分时，水位上涨到接近汽车底盘，李小薇和朋友下车，站到了路中间的绿化带上。李小薇看到后面陆续有车主到前方沟通，有一些司机在进行疏导，让前方的车辆掉头。

前面的车不前行，想要掉头只能让后面的车往后退，以腾出空间。“有一个人在后面指挥交通，后面的车往后倒了一点，最前面的车就成功掉头了”。接着，宋海超也跟着掉了头。

但是后面的车越来越多，一些车主也不愿意后退，前面又无法前行，几辆车掉头后现场交通彻底堵死。“前面的车主不想往前冲，后面的车主不想往后倒，都是各顾各的，后面车越积越多，调头也调不回去了。”宋海超说。

此时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有最前方的几排车主知道。随后水位越来越高，宋海超下车逃生。

后面上百米车队的司机并不知道前面为什么拥堵，仍坐在车里等待。而等待他们的，是即将淹没隧道的大水。

积水迅速上涨

一开始隧道内并没有水，后来水位慢慢上涨，在5点40分后的几分钟内，水位上涨速度变快，迅速淹没了隧道。堵在隧道口上坡处的几位司机向界面新闻描述了水位变化的过程。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司机们都不太担心的原因，同时当积水迅速上涨，危险已来临时，留给后面大批车辆司机逃生的时间并不多。

7月25日下午，界面新闻记者走访了京广北路隧道南侧出口附近的商户，向他们了解当时隧道外的水势。

在堵车处正西方靠近辅道的一户商家对界面新闻回忆，当天下午3点多辅道上的车就已经停下未前行，因为水已经很深了。

他拍摄的一段视频显示，4点10分，店里的水已经至少有50厘米深。而此时，堵车处和隧道内还没有积水。 

在天桥附近的一户商家给界面新闻展示的视频显示，当天4点2分时，道路上的水已经可以淹没半个厢式货车的轮子，同样高于当时隧道出口处的水位。

在隧道出口前排的车主李小薇，是看着围挡外的水一点点涨起来的。5点左右，李小薇下车，看到辅道上的水已经开始漫过道路中间的围栏，往隧道内流了。“当时我还在跟朋友说，一旦这个水漫过围栏，隧道里肯定会灌满水”。

也就是在5点左右，隧道出口上坡段的王先生明显感觉到地面水流变急。

车主们分析，隧道内一开始没有积水，可能是因为围挡阻挡了部分流水，以及当时的水量还没有超过隧道的排水能力。后来，当水漫过出口处道路中间的围挡时，进入隧道的水大量增加，水位开始迅速上升。

该隧道上坡段有将近200米，除了已经出隧道后马路中间的围挡，其两侧还有数百米长的围墙。界面新闻未能确认当时水是否从围墙外倒灌进了隧道，但如果发生的话，隧道内水位确实会短时内快速上涨。同时，当时隧道内水量应该已经超过排水极限。

此外，当天有救援队出现在附近。天桥下方商户拍摄的视频显示，有5位身穿救生衣的人士，推着一个充气皮艇在水中行进。但是，不确定他们是否是前往隧道口进行救援。

可惜的是，这已是下午6点左右，隧道口早已被淹没。

（应受访者要求，宋海超、李小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