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刻讲者”雷志龙(青年编剧导演)@ 一刻talks的分享,此次,他来到一刻现场为我们分享了他北漂这些年的故事。
从心怀梦想遇到挫折,然后参透努力与回报、失败与成功之因果。
他告诉我们要正视成功与失败、理想与欲望的关系,如何成为一个历经磨难、变得优秀、且不迷失的人。
雷志龙:失败非成功之母,理想是欲望底裤
大家好,我是一刻的讲者雷志龙,今天也非常巧,我们这个一刻的现场,叫青蓝剧场的地方,我相信应该你们基本上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地方在前几天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个事情是有四位戏剧的狂热的爱好者也好,或者职业戏剧人也好,他们在这里成立了一个叫自由戏剧联盟的这么一个平台。
这个联盟是拿来做什么的呢,这个联盟是拿来专门资助那些有理想、有抱负,有表达才华,但是没有机会的年轻人,让他们做舞台剧,来这个地方演,这个地方排练。然后如果他们的作品符合他们的艺术标准的话,一切费用都是免费的,这是一个类似于乌托邦的一种行为,但这个行为从我个人的经验来说,我并不知道它最后会不会成功,会成功还是会失败,但至少在当下当我知道这几个朋友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看到一种天真,这个天真对我来说是非常可贵的,这是我想跟大家分享的第一点。
第二点就是我们从小都学会一句话,叫失败是成功之母,一直到我三十多岁到现在,我开始再想这个话的时候,我觉得这个话是有问题的,是有很多可以商榷的地方。我记得我在2006年,十年之前,我一个人来北京,浑身就600块钱,带了600块钱来北京,然后当时我很自信,风华正茂,年轻气盛,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才。我来北京应该所有的用人单位都会向我敞开大门说,赶紧来吧,来我这儿上班吧,我们太需要你了。当时我真的是这么天真这么想,然后来到北京两个月,没有找到一份工作,我投出去的简历没有人理我,我去参加面试,人家都没有录用我,更别说你来吧这种,没有,然后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难忘的失败的经历。但是这个失败的经历它并没有造成我后来变成成功怎么样,失败它就只是失败,经历就只是经历,就像我特别爱的一部电影叫《阿甘正传》。
《阿甘正传》里面的阿甘是一个看上去心智不大健全的这么一个主人公,然后他一生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一直在奔跑,一直在跑。然后你说他失败了吗,最后成功了吗,他没有失败也没有成功,他只是在跑,他只是在经历那些战争,经历那个时代的变化,经历他跟爱人的相聚和离散,经历他的妈妈过世,然后他一个人跑了半个地球,经历他最爱的人跟别人在一起。他只是不断地去经历这些事情,也就说失败它其实是独立的,失败就是失败,它只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只不过我们现在好像在某种主流的价值观,或者话语权的层面,我们非常不愿意去提失败,我们更愿意去提成功,提那些光鲜的、亮的、辉煌的。好像每个人之前所受的苦,都是为了这一刻,我告诉你,你看,我现在成功了,我现在是买什么房子,我用了什么车,我现在是什么什么样的,好像说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服务于这一刻的荣耀。但我个人觉得这一刻的荣耀它往往是一种虚的、模糊的、不确定的,它是一种跟我们生命好像没有更本质的联系的东西。它只是你经历这么多事情,你做到了一个好像你觉得是必然,但其实我觉得还是偶然的这么一个位置,这么一个坐标点。
但失败是什么呢,失败是我们的一个目的,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在座的同事也好,或者是在之前生长的过程也好,一定经历过很多失败,各种各样的挫折,可能会工作不顺,被开了,谈恋爱不成被甩了,想买房子买不起,然后坐地铁堵在那儿还被人骚扰。种种种种这样的东西,这个东西是什么呢,我觉得这个东西就是我们自己生命本身的东西,而我最为珍视的东西就是这个。所以我现在想跟大家分享的第二句话就是失败跟成功没有联系,失败就是我们自己拥抱了失败,也不说拥抱失败,至少接纳失败其实就是接纳我们自己的一个独特性。
然后第三个就是我想分享的一个,是我自己写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叫《造王府》,是一个舞台剧,之前有演出过,之后可能还会演出,这个故事讲什么呢,讲在民国的时候,有一个礼堂,这个学校的礼堂盖得很好,很富丽堂皇,有一些学生的剧社在这个礼堂里面排练,这个礼堂要落成了,他们要排练一个歌颂这个礼堂落成的这么一个剧目。但结果呢下了三天暴雨,这个礼堂塌了,就压死了学生,它为什么会压死学生,是因为这个礼堂是个豆腐渣工程,当然这是民国时期的事了。它是个豆腐渣工程,然后学生就觉得不对劲,就要抗议,说我们怎么能有这样一个礼堂呢,然后就展开了一系列的故事,然后里头就有很多人物粉墨登场。有警备署的署长、财政厅的厅长、土建处的处长,然后这些当时民国时候的官僚,他们就开始官官相护,就说这个事情不是我的责任,是那个人的责任,那个人说这个不是我的责任,其实是那个人的责任。然后不断地就开始顶出替罪羊,然后牵扯出很多案中案,里头又有谁把谁给杀了,噼里啪啦一堆情节。
但是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结局就是说这些民国时候的官僚们达成一个共识,就是我们一起把这个事情演下去,干下去,然后我们往上报,这是个天灾造成的,然后我们也不想这样,我们财政厅再拨一笔款子,我们在原地再重新建一个更好的礼堂。然后那些压死的学生就安抚掉了,然后你们接着在这个新盖的礼堂再去演一个歌颂新礼堂的一个故事。于是,最后的学生就在演出的当天就开始不行了,抗议了,然后就开始各种撕,噼里啪啦一个高潮事件之后,但这个事情还是被盖下去了,也就说在这个故事里,其实正义这个东西是失败了。为什么我想讲这个呢,是因为我觉得在不管哪个时代也好,当这个时代它的食品安全有问题,当它的空气有问题,当它的疫苗会有问题,当小孩子的最基本的安全得不到保证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时代不管谁挣了多少钱,他好像都不大有资格说自己是一个成功者。在一个正义如果没有被得到真正妥善的保管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可能都是失败者,这是我一个编剧的失败之旅的一个站点,然后这是我想跟大家分享的第三句话。
最后我还要讲的就是在我做编剧之前,我做过很长段时间的记者,然后我去采访过很多人,我采访过以前的那些蚁族,包括后来我自己身边的朋友。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当开始大家住地下室的时候,每个月只有三四百块钱可以来租房的时候,他们的愿望,他们的理想,是可能我想住得更好一点,我每天可以吃得稍微更好一点。然后当时间过去之后,比如说一恍十年过去了,我当年我认识很多人,他们现在已经变得很富足了,很体面了,有房子,有车子了,他们再也不是当年跟我一块挤地下室的那些贫穷的小伙伴了。那这个时候我再去跟他们聊天的时候,我发现他会说我觉得我现在这个150平的房子还是有点小,我想换个200平的,或者我这个车,开了三年,开的没什么感觉了,我还想再换个好点的。再或者就是说我这个做的,你看我现在每年就挣这么点儿钱,我跟谁谁谁比还是不行,我觉得再弄点钱,或者说我现在住在五环,我觉得太远了,我想搬到三环、二环去住。
然后突然这个时候我就会发现,当年我们在说理想的时候,理想是一个很荣耀的词,但是现在当这些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他们还在跟我说理想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好像理想跟欲望有点模糊,然后很多人把欲望变成了理想的遮羞布,不是,把理想变成了欲望的遮羞布。就是当我们口口声声说理想的时候,我们吃尽了各种苦头,我们说我们为理想而奋斗的时候,其实不知不觉它其实已经被欲望给替代掉了。
欲望和理想这个东西谁对谁错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我们十年前所说的理想,和我们十年之后所说的理想,它在本质上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如果说我们十年前坚持的东西,在十年之后变成另外一个东西,那我们是成功了呢,还是失败了呢,我不知道。然后最后就是作为一个编剧,别人跟你说编剧是做什么的,当然是写剧本的,但是对我来说,编剧更本质的事情就是写作,写作的本质就是表达。我想表达什么,我愿意表达什么,我更倾向于表达什么,可能对我来说,我更愿意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去表达,去记录那些失败者,去记录那些失败的故事,因为我觉得那个失败的故事可能更接近于我们本身的温度,而不是成功,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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