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记者 赵茜
“这四种新美味,有点野”、“520,一起品尝爱情的味道”……这些广告正在帮助电子烟吸引年轻的顾客。
“被调查青年中的接近半数在13-15岁初中阶段第一次开始使用,过去30天使用过电子烟的青少年用过最多的口味是水果味……”2021年10月22日,复旦大学健康传播研究所控烟研究中心发布的《电子烟营销及对青少年健康影响研究报告》提到了一组数据。
专家指出,电子烟五花八门的营销玩法和制作出的多种口味的产品,正在将吸烟行为贴上“潮流”的标签,重新在公共场所正常化,为青少年创造了更多吸烟的机会。
“电子烟的原理是通过加热含有尼古丁的溶液蒸发为气溶胶(属于“烟雾”),供使用者吸入,可以分为封闭式(一次性或可替换烟弹)和开放式(可注油)两类。”世界卫生组织驻华代表处无烟草行动技术官员孙佳妮介绍道,“世界卫生组织从2012年起就对这种产品产生了关注,并且召集全球各方面的专家来收集各种各样的证据,以帮助各国政府对这样一种新兴产品制定政策,提供支持和依据。”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调查,电子烟燃烧所产生的气溶胶中含有尼古丁和有毒化学物质,可能会使人们罹患心血管疾病和肺部疾病,还可能会诱发肿瘤等恶性疾病;对于胎儿和青少年而言,接触尼古丁可能造成他们大脑发育不良,导致学习障碍和焦虑障碍。
对于那些非电子烟使用者来说,即使周围的烟民改吸电子烟,也不能让他免受二手烟的困扰,其依然会被迫吸入那些对人体有害的颗粒物,忍受被烟雾污染的环境。
那么,所谓“不含尼古丁”的电子烟是否可以吸食?
答案依旧是否定的,因为在这些电子烟中仍能检测出尼古丁以及其他有害成分,因此世卫组织指出,“应该将它们等同电子烟对待”。
对于外界所宣扬的电子烟的戒烟功效,世界卫生组织也给出了相应的回应:“尚无充分证据表示电子烟能帮助戒烟,世卫组织不建议将电子烟作为戒烟辅助证据,并建议采用已被证实有效的戒烟办法。”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报告,使用电子烟的20岁以下不吸烟的儿童和青少年,未来吸烟的可能性增加了两倍以上。
2021年6月,复旦控烟研究中心采取分阶段整群抽样调查方式,在上海、广州、成都三地按照初中和高中分层,就电子烟在初、高中的影响进行了调查。
调查各抽取2所高中和2所初中作为调查现场,考虑学校地理位置、经济水平和学校的教育水平,以班级为单位(全班同学参加)并覆盖不同年级,每个学校按照学生规模抽取1/3班级参加调查。调查共回收2456份问卷,其中有效问卷共计2405份,有效率为97.9%。
经过调查,复旦控烟研究中心发现,87名调查对象,占比为3.6%,在过去30天尝试过购买电子烟,其中有66.7%的调查对象成功买到了电子烟。
报告显示,青少年获取电子烟的主要途径是:线下实体店购买、网络购买、他人赠送、便利店购买等。其中,线下实体店购买占比为42.4%,网络购买比例为38.8%,他人赠送占比28.2%,便利店购买占比16.5%,药店购买4.6%,其他渠道获取占比13%。
“它们(电子烟)产业聚焦的对象就是青少年,虽然有时候电子烟生产企业声称产品销售的对象不是青少年。”上海市益扬青少年社会工作促进中心主任朱斌指出。
在朱斌看来,青少年时期的个体处于一个被动的阶段,他们会受到来自家庭、学校、社会各方面的教育与保护,这就导致青少年会非常想要成为自己。此时,电子烟生产商在营销中会有意识的把电子烟作为一种文化去输送给青少年,营造出一种很酷的感觉,让青少年去追逐这种潮流。
“这里就会产生一个悖论,”朱斌说,“这些东西会让他们迷恋、成瘾,最后失去自己。”
这样的悖论的产生与这些电子烟企业所重金推进的营销方案休憩相关。
复旦大学健康传播研究所对32个电子烟微博账号在2020年10月到2020年12月发布的871条微博进行分析后发现,其微博上的图片及视频画面构图都在突出展示电子烟的“可玩性”和“年轻化”,而在其宣传物料所包含的人物元素中,女性、青年人形象广泛存在;在营销策略方面,超过62%的帖子采用参与话题的方式吸引用户围绕产品进行互动;
与微博营销相联动的线下活动也在同时进行。
上述研究团队集中对上海、成都、广州三地核心商圈的201家电子烟门店进行了现场观察,发现所有线下门店均可以免费品吸,近30%的电子烟门店在观察时有顾客光顾,近四分之一的门店中有顾客正在品吸。虽然线上已经禁售电子烟,但是被观察店铺中,有1/3的店铺提供闪送服务,近1/4的店铺摆放会员二维码,通过注册品牌会员的方式精准营销。
研究团队指出,与品牌对营销的重视相反,电子烟店铺在健康警示方面并不完善,其微博仅有5%的帖子含有健康警示,而配有图片或视频的帖子上有电子烟产品信息或logo的高大82%的;在线下门店里,仅有29%的店铺有声明“吸烟有害健康”,25%的店铺有声明“尼古丁具有成瘾性”,而且这些声明多位于海报的最下方等不起眼处,警示力度较弱。
电子烟的影响正在持续扩大。
一组来自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2014年电子烟全球销售额达27.6亿美元,到 2019年迅速上升到了150亿美元。他们预计,到 2026年,这一销售额可能达到580亿美元。
“我有一次回老家成都的时候,在路上,发现以前我们那里卖玫瑰花的小朋友们现在给你兜售的是电子烟,已经不是说电子烟能不能卖给未成年人了,它已经让未成年人来卖了!”上海拓新健康促进中心理事长、从事控烟工作8年的王瑞说。
几个月前,他曾“潜入”在上海举办的一个云集国内电子烟品牌的展会。“我就在想,为什么电子烟有这么强大的能力呢?其背后是世界知名的咨询公司,一旦有资金的支持,就会把产业唤醒。”
上海市健康促进中心控烟与行为干预部主任、上海市控制吸烟协会副会长陈德认为,电子烟背后由于有雄厚的资本注入,可以找很多策划团队来做宣传,公众如果对这一领域不了解,有可能就会犯先入为主的错误。“一旦公众了解全面的信息之后,马上会意识到要谨慎地去对待电子烟。”
2019年10月30日,国家烟草专卖局、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布《关于进一步保护未成年人免受电子烟侵害的通告》, 敦促电子烟生产、销售企业或个人及时关闭电子烟互联网销售网站或客户端,并撤回通过互联网发布的广告,同时要求电商平台将电子烟产品及时下架。
此后,电商平台纷纷表态禁止电子烟销售,并且对”电子烟“这一关键词进行了屏蔽。
但是,当用户转化关键词,在一些平台上搜索“气雾吸棒”“电子雾化器”等关键词时,仍然能找到披着“马甲”的电子烟,社交媒体平台上关于电子烟的广告也紧随热点,为品牌“引流”,以求将意向顾客拉入“私域”,以会员制的方式向其出售香烟。
在线下销售方面,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国家烟草专卖局曾发布通告,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电子烟。
但这一规定的落实情况还有待加强。新探健康发展研究中心控烟项目负责人李金奎透露:“我们去了五个城市,每个城市都派小孩去各个便利店买电子烟,结果成功率100%。”
法律存在漏洞、控烟政策无法落地以及相关部门监管职能的缺失……这些都是控烟工作面临的困难和障碍,但专家指出,总体而言,我国对于电子烟的监管力度正在逐渐加强。
复旦大学法学院讲师林暖暖预测,未来我国在禁烟、控烟方面有四大发展趋势。
首先,我国未成年人保护综合法律体系正在形成,如最新修改的《未成年人保护法》第17条第一次提到未成年人无烟家庭的建立。“一般来说,对于这种私人领域,法律是不介入的,这次法律设立无烟家庭是一个创新举措,体现了公法对私法的导向作用。”
她认为,未来控烟相关的公益诉讼会日渐增多,从个人提起公益诉讼,慢慢朝向由公益组织提起公益民事诉讼,以及检查院提起行政公益诉讼这两个大的方向发展。
同时,控烟的违法成本在逐年上升,主要表现为《民法典》特别规定了惩罚性赔偿和环境修复作用,第一次明确对于违法行为的惩罚性赔偿上不封顶。
此外,我国对电子烟营销的监管正在加强。“特别是对物理场所的监管延伸到对网络直播、营销行为的监管,它还规定了平台的安全保障义务,要求电商平台履行监管责任,严查在网络上售卖电子烟的情况,否则,电商平台就会承担连带责任。”林暖暖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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