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 刘占江
整理 | 殷宴
这个除夕和新年,我是在云顶滑雪场的山上过的。
我是北京冬奥会的国内技术官员(NTO),服务张家口赛区云顶滑雪公园赛场。我们1月21号就到岗了,到3月13日残奥结束前全程封闭管理,白天在场地工作,下班就回宿舍,生活范围就是这两点一线。
我平时是云顶滑雪场的教练,已经在这里工作了9年。2020年招募奥运技术官员,我们雪场的同事几乎都报名了,经过选拔和培训,一共有18人入选,分配到不同的岗位。另外还有专业队退下来的、残联的,从各种行业来服务冬奥。整个赛事的技术官员有几百上千人,是一支规模很大的队伍。
我负责雪上技巧赛场的场地维护,光这个项目就有五六十人。本来计划的人数更多,因为疫情原因,有些人来不了了,所以我们的任务量非常大,时间也紧,每天要干十几个小时。
每天早上8点多,我们就从山下的宿舍坐大巴上到半山腰,再坐缆车到雪道顶上开始工作,起码干到晚上9点半。中午有一趟班车可以下山,但基本没人回去,都忙着干活儿。过年这几天尤其忙,年初四就要开幕了,必须抓紧时间做好准备工作。
滑雪项目对场地要求很高,造雪机完成基本的造雪工作之后,雪道整理、塑形,都需要人工操作,而且得是专业人员,不懂滑雪的人干不了。
像我这几天在修蘑菇道(mogul),几百个雪包,需要用雪锹一个个搓成型。搓完以后,再根据各国运动员的试滑反馈进行调整,包的间距、大小,仰角的角度,修了不知道多少遍。
前天下大雪,我们一边修,一边还要把多余的积雪清掉,维持雪包的形状。
整条雪道分成上、中、下三段,几个人分工,我负责上段,100多米长,一干就是几个小时。等这条赛道整理完了,我还要调到别的项目上,人手太紧张了。
在山上干活,比在平地上难。首先是冷,张家口这儿比北京冷多了,白天零下5-10度,夜里零下20多度,山上更冷,风大,刮得眼睛都睁不开。
我们发的制服很厚,里面是滑雪服,外面再套一件大衣,虽然保暖,但是行动不方便,工作时就把大衣脱掉,穿着滑雪服干活。实在冷得受不了,就跑一跑,暖和一下再继续干。
再一个是为了防范疫情,我们工作时都戴着N95口罩,又厚又闷,喘气都费劲儿。不戴不行啊!身边都是外国来的代表队,为了自己安全,也为了别人安全,必须做好防护。
大家都很谨慎,运动员跟我们沟通都隔得远远的,我们往后退,他们也往后退,场面还挺逗。
因为疫情,今年的奥运确实比较特殊。防疫管理非常严格,我们不光要跟外国来的运动员保持距离,不同团队的技术官员和其他工作人员之间也要尽可能隔离,上下班有不同的班车接送,平时连个照面都打不着,偶尔撞见了也赶紧躲开。
一日三餐统一在食堂解决,桌子间距很大,桌面上还有防护挡板,把人隔开。下班回到宿舍,立刻给自己的制服、工具、滑雪镜消毒,一点儿都不能马虎。
工作区域也有严格划分,进场这么多天,我一直在雪上技巧场地,连“雪如意”都没去看过,那边的人也不能来我们这儿。
说实话,工作比预想的辛苦。平时我们教练在雪场上也要做一些维护工作,但毕竟滑雪场面向公众,雪道没这么长、这么陡,对状态的要求没有这么严格,工作强度更没这么大。
但我仍然衷心地高兴,能亲身参与一次奥运,近距离观看一次自己热爱的运动,这样的机会,可能这辈子不会有第二次。
我10岁开始学滑雪,今年40多了,跟滑雪打了30年交道,眼看着滑雪在中国从小众爱好变成一项大众休闲运动。北京申办冬奥成功以后,国内冰雪运动发展更快,越来越多的人接触到滑雪、爱上滑雪,我很多学员来滑了一次以后就年年来,跟我也成了老朋友。
如今,我即将在自己工作了这么多年的地方,亲眼看到世界顶尖的选手在我亲手整理的赛道上竞技,这份激动的心情,再怎么辛苦也值了。
滑雪这一行其实很累,这些年下来,我受了不少伤病,膝盖常常疼,腰椎间盘也不好,再过两年就准备退休了。能在职业生涯的尾巴上,添上奥运这一笔,我很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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