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毒眸 楚添
编辑 | 周亚波
抖音又开始炒“素颜”的冷饭了。
近日，“与素颜和解”的话题反复刷屏，该话题源起于抖音，很快蔓延至微博，衍生出了“女明星与素颜和解”、“再也不想和素颜和解了”等次生话题，粉丝们忙于晒出自家爱豆们的绝美素颜，普通人自嘲自己这辈子都无法与素颜和解
争议也随之而来。“伪素颜、真流量密码”，“变相容貌焦虑”的声音占据了重要位置。也让“容貌焦虑”再次被抬上台面来讨论。
2020年12月，抖音曾真实打响过一次“反容貌焦虑”，时尚、美妆博主们卸掉妆容、关掉滤镜，大方展露自己不完美的素颜和身材，鼓励容貌普通者走出自卑，在A4腰、锁骨放硬币、漫画脸等各种外貌营销层出不穷的当年算是一股清流。但与这次的“与素颜和解”相比，话题感弱了，流量密码的感觉也差了不少。
广袤的创作，无厘头的词汇组合方式，以及始终关注那张脸的内容，不论从哪个角度，“与素颜和解”都是实打实的抖音式话题。但流量之外，吃颜值红利最大、外貌凝视最为严重的抖音，真的有资格“与素颜和解”吗？
一个“抖音式爆梗”的诞生
本次的“与素颜和解”，最初的热度来自于一位叫宵夜的抖音网友发布的视频。
最初的视频当中，“宵夜”素面朝天，但面容姣好，引发了网友对其素颜真实性的质疑。其后，宵夜在直播中解释自己确实是真素颜，但“打了光，找了角度”，本意是为了证明素颜拍照也很好看，而非制造焦虑。
在这个“素颜也好看”的基调之下，“与素颜和解”的话题随之产生。但在最初，这个话题开始被各色美女的素颜自拍占领。其后，女明星们素颜美照的加入，更让这个话题下成了只有美女才有入场券的地方。已有一些网友看出端倪：“与素颜和解”是伪，变相秀颜值才是真。
在大众对于这个话题的态度变得微妙起来的时刻，一位叫抛抛蔡的美妆博主的“素颜”视频，将话题推向了又一波高潮。视频中的抛抛蔡，落泪讲述自己“不化妆，挺丑的”。很快激起了舆论的强烈反感：视频中，“抛抛蔡”不仅与丑毫无关系，而且妆容齐全。
这种反感愈演愈烈，甚至引发了一场针对抛抛蔡的网暴。尽管抛抛蔡早已删除原视频，但她的其他视频评论区、微博评论区，不乏攻击、侮辱类言论。
抖音博主“这个月”在其视频《与素颜和解：一个新鲜的网暴案例》中分析道，抛抛蔡被网暴，是因为她“打着反对容貌焦虑的旗号制造焦虑，给普通观众造成了不适。”
这种不适当然并非只存在于网络中，在现实中也广泛存在，只是网络环境给了人们更易于表达的平台和途径，于是很容易引起大规模的语言暴力。特别是，当这场事件的起源地是在抖音，而话题是容貌焦虑的时候。
相比起步于下沉市场、扎根农村生活的快手及二次元起家的B站，抖音一开始的目标群体是一二线城市的年轻人，青春、时尚是其主打风格。据《深网》报道，早期抖音平台的发展策略，是邀请全国各地艺术院校的高颜值年轻人入驻，生产内容，吸引年轻粉丝。“高颜值”，是抖音在母胎时代便已经开始贯彻执行的法则。
在这样的社区氛围下，抖音不但有着其他视频平台难以望其项背的高浓度帅哥美女博主们，也聚集了大量被高颜值吸引而来的用户们。
从平台来看，自2016年9月上线，抖音曾经诞生过许多高颜值网红美女，毒眸曾经在去年的一篇文章《从温婉到井川里予，抖音“女神”浮沉史》中提过，在抖音崛起之初，美女之于抖音，是具有不可替代吸引力的内容产品，抖音从小众社区变成大众化的短视频软件，美女网红的流量来源功不可没。高颜值美女不仅是抖音的门面，更是生产力本身。
2018年，抖音初代现象级网红温婉，靠一段自创的车库魔性舞蹈一夜爆红，而她当时只有17岁的年纪、炫富的生活方式带来的巨大争议，成为了抖音最初的出圈话题之一。虽然其后抖音平台选择了封杀温婉，但她爆红后所带来的巨大流量，已经证明了“高颜值美女”带给抖音的巨大可能性。
从用户来看，抖音可能培养了一批对“美貌”较其他平台更为敏感的用户。最初抖音将达人和受众群体锁定为一二线城市的年轻人们，这个群体本身即对形象有着较其他群体高的要求；同时，平台强大的美颜滤镜、贴纸等功能，让美貌在抖音中相对普及。
“全中国的帅哥美女都集中在抖音了”式的调侃数见不鲜，折射出抖音平台的用户，面临着更大的颜值压力。因此，当一位在反容貌焦虑的外壳下制造容貌焦虑的网红出现时，便如同触及了逆鳞，用户们积蓄已久的焦虑，终于找到了出口。
毕竟，颜值，始终是抖音绕不开的话题。
从“美颜”到“素颜”的抖音滤镜
许多人耳熟能详，但也有不少人忘了，抖音刚出场时，瞄准的是音乐社交。
用户在完成 15 秒音乐短视频的录制后，可以通过调节视频拍摄快慢、添加慢镜头、美颜等特效，营造出自己想要的视频效果。从这个角度来看，抖音视频在发展之初，在内容层面便具有很强的表演性与观赏性。
如前文所述，抖音有着强大的美颜、特效功能，这些功能旨在增强观赏的愉悦性，正如抖音主打的内容，亦是“美好”而非真实。
这种追求美好的理念本意不坏。但随着抖音内容生态的变迁、用户群体的增加，以及女性意识的觉醒，过分追逐美貌、制造容貌焦虑的氛围，已经引起了许多用户的警惕。
2020年，抖音兴起了一场反对容貌焦虑的活动，与这次的“挂羊头卖狗肉”的素颜和解不同，参与此次活动的明星、博主们，绝大多数都是真实地展露了自己的素颜，鼓励相貌平凡者走出容貌焦虑，舆论也清一色的正向评价，在当时，关于这一话题的讨论无疑是起到了正面意义的。
流量指挥棒上无意社会议题的抖音，最大的安全牌仍然是一些无关痛痒、但能够带来流量的个人创作内容，“游乐场效应”明显。在这种底色下，正面的“反容貌焦虑”不太可能反复消费，话题形成内卷后，如“与素颜和解”这类语义上有些奇怪、但万变不离其宗的内容就开始出现。
虽然在舆论反噬抛抛蔡后，勇敢晒出自己真实素颜的视频数量直线上升，但也涌出了许多围绕抛抛蔡视频的二次创作视频，比如搞笑博主模仿她在30秒视频里的情绪与表情，美妆博主先在视频里表示自己素颜出镜，之后画一个全妆，以此来内涵伪素颜的抛抛蔡等等，这种内容也同样是抖音的基本面之一。
关于抛抛蔡本人的讨论与二创，在增加该话题的讨论度的同时，也一定程度上消解了探讨容貌焦虑本身的严肃性，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将“与素颜和解”弱化成了一个专用来调侃的梗。
更有解构和讽刺意味的是，抖音平台竟在此时适时地推出了“与素颜和解”特效。
从早期简单的贴纸开始，特效类内容就已经是抖音用户创作的常见手段。在经过了几次技术迭代后，特效类创作已成为丰富抖音内容生态的重要构成部分。在花样百出的抖音特效中，虽然不乏各种扮丑、搞笑类滤镜，但能够提升颜值的美妆类特效，仍然是最受青睐的存在。打开抖音创作道具的热门区，“假装素颜”、“粉兔口罩”等显著提升颜值的特效赫然在列。
“与素颜和解”便是一款美妆类特效。这当然不是抖音第一次推出素颜类滤镜。素颜妆、伪素颜妆、校花自然妆，抖音中类似大同小异的特效道具很常见，究其本质，和素颜并无多大关系，磨皮、美瞳、大眼、美白效果等美妆元素一个不少，只是较其他宛如换脸术的特效程度稍轻。而“与素颜和解”特效，则是在这程度较低的美颜的基础上，额外加了几颗痘和雀斑。
点开抖音上#与素颜和解特效 的页面，介绍语赫然写着：还是没法与自己的素颜和解？试试这款比素颜还“真实”的特效吧。显然，制作方也清楚，这款滤镜，其实和素颜并不相干，所谓的“真实”也透出反讽和揶揄之感，而与素颜和解的尽头，仍然是美颜，这更有一丝魔幻现实主义的味道。
无论是用户还是平台层面，抖音颜值的阈值从未真正降低过。真正的素颜从来都是在自己的原相机里，去抖音里寻找素颜，只能是个伪命题。
参考资料：
1. 在抖音，女孩们正在掀起一场#反容貌焦虑的运动 一段Episode
2. 到处都在“与素颜和解”，我信你个鬼 Vista看天下
3. 快手vs抖音：终于活成了彼此讨厌的模样 深网
4. 抖音博主素颜出镜支持的“反容貌焦虑”是在反啥？界面新闻
5. 抖音超火女神“温婉”凉了，短视频盛世危机下，抖音能否继续狂奔？创业邦
6. 从温婉到井川里予，抖音“女神”浮沉史 毒眸
7. 抖音特效，价值不止娱乐？卡思数据
8. 音乐社交短视频软件何以走红——以抖音App为例 吴佳妮
9. 与素颜和解：一个新鲜的网暴案例 抖音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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