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怼怼 银瀑布

「中国风」在服装设计领域风行已久，而今「新中式」又在穿搭届扶摇直上。

公开数据显示，2021年下半年，小红书上「新中式穿搭」笔记发布量环比增长超26倍。一搜「新中式穿搭」，多得是穿着盘扣立领、刺绣提花、水墨竹叶的弄潮儿。

什么是「新中式」？

直到 2002 年，「新中式」一词才正式出现在知网文章的标题和主题里。目前业内有关「新中式」设计较为基本的的定义为：中国传统风格文化在新时代的全新诠释，在对传统文化掌握的前提之下实现的当代设计。

这种设计蔓延到了许多领域，新中式茶饮、新中式烘焙、新中式家装，仿佛在「中国风」前点缀一个「新」字，它就变得轻盈了许多。

这种轻盈是与日常穿着相向而行的。将中式元素融入日常穿搭，在设计中使用盘扣、斜襟等元素，和传统汉服唐装相比，新中式穿搭弱化了既定的仪式感和隆重感，更追求日常化。

而反观「中国风」，它其实是早期在西方产生的一个风格概念，并且在近年各个领域都出现得愈发频繁。从「中国风」到「新中式」的一步步演化，折射出了国人对于自我审美审视的一次回归。

01 中国风起势

最早的「中国风」源于西方，东华大学服装艺术设计学科教授包铭新曾经定义「中国风」是指一种追求中国情调的西方图案或装饰风格。

它是从属于欧洲巴洛克 ( Baroque ) 和洛可可（Rococo）的一种艺术风格，有其特定的内涵。换句话说，它是西方对于中国的一种凝视，在幻想之上而创造出来的。他们透过微小的孔眼来观察中国的灿烂文化，在有限的认识里撷取中国元素，将其运用到艺术创作里。

上世纪90年代是时尚界遍地生花、创意狂飙突进的黄金年代，先锋设计层出不穷。

Alexander McQueen在CSM的毕业展示上，推出了惹恼众人、以臭名昭著的杀人犯Jack the Ripper为灵感的时装作品；

Tom Ford力挽狂澜，让濒临破产的GUCCI起死回生；

Marc Jacobs则颠覆了Louis Vuitton内敛老成的保守形象；

而一个发育尚不完全的瘦弱女孩Kate Moss，则签约成了Calvin Klein的新任代言模特。

（图片来自Gucci Fall/Winter 1995)

就是在这方长期由欧美设计师唱响的时尚舞台里，也有华裔设计师纷纷崭露头角。出身广州、长于香港、纽约发迹的谭燕玉Vivienne Tam、王薇薇Vera Wang、萧志美Anna Sui等人打响了华裔设计师的名号。

谭燕玉所创立的同名品牌Vivienne Tam结合了东方传统图样与西方流行元素，萦绕着丰富的中国味道，譬如经典的牡丹花和蝴蝶图腾。

这种跨文化风格使得她成为章子怡、茱莉亚·罗勃兹、麦当娜的红毯常客，其1996年的「观音」系列也成为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收藏品。

（图片来自Vivienne Tam Spring 2015)

谭燕玉曾经写过一本书名为Chinese Chic，书中解释衣物与中国文化的融合风格——「这种风格不是夸张和极具古代意味的，我认为衣服是用来表现一个人的个人特质，而不是表现款式、布料等等这些外在的东西」。

勾勒身体线条的的旗袍，成为一种极致女性服饰的注脚；到了中式夹克，则赋予了衣物全新的含义——二者都是中国风格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02 想象的错位

「现代营销学之父」菲利普·科特勒认为，市场是由一切具有特定欲望和需求、并且愿意和能够以交换来满足这些需求的潜在顾客组成的。

贝恩公司年初发布的《2021年中国奢侈品市场报告》显示，尽管面临日益严峻的全球社会和经济挑战，2021年中国境内奢侈品市场继续保持两位数高速增长，部分品牌增速超过70%。

数据表明中国市场十分诱人，品牌们都相信这块土地能生出巨大的商机。因此很多品牌在设计中融入中国元素，企图得到中国消费者的认同感。

在这种融合的过程中，难免会有生硬尴尬的动举动出现，无论是品牌们管中窥豹也好，还是只想赚快钱也好，它都暗示着一种西方对于中国风想象的错位。

2018年11月，D&G亲身演示了曲解中国文化的糟糕下场，随后的Burberry也以一系列气氛压抑、风格有如「遗照」的「摩登新禧」大片引来骂声。

滑稽派的有Balenciaga 2020年七夕的经典之作——中文手包。宣传片采用千禧年杀马特的低成本特效，包上简单粗暴地印着几个大字「你爱我」、「他爱我」、「我爱我」。

其2021牛年新春系列更是直接让「牛」和「B」连在了一起。

除去这些生搬硬造，国外服装设计师对于中国风的造型也运用得较为有限。Jean Paul Gaultier在2001年发布的服装运用了立领这一元素，Prada的2008年春夏系列和Armani的2009年春中也借鉴了中式的立领和斜襟。

而中式服装的元素里，款式可以是中山装、马褂、 袍服、肚兜；衣襟可以是对襟、斜襟、琵琶襟；领子可以是交领、斜领、圆领、对开领。

「老佛爷」Karl Lagerfeld 2009年在Chanel品牌高级手工坊系列发布会主题为「巴黎——上海」，Karl Lagerfeld 坦言自己从未去过上海，所以其误读也是有存在的必然。

2015年的MET GALA主题是「中国：镜花水月」，大牌设计师略施拳脚来包装各路明星。热情不小，但其理解却滞后了好几个世纪。大黄袍、龙、青花瓷等等元素被大面积滥用，安妮·海瑟薇的礼服甚至更像是中东风。

03 新中式崛起

误读的存在，或许会在暗涌之下掀起一股中国本土原创设计的巨浪。

麦肯锡在《未来十年塑造中国消费增长的五大趋势》中表明，消费者的态度转变正驱动着中国本土品牌的成长。2009-2019年的百度搜索指数显示，消费者对中国品牌的关注度从38%增加到了70%，千禧一代是购买国货的主力。

在长久以来的延宕里，新中式在近几年开始走俏。

中国设计师周翔宇创立的品牌Xander Zhou在 2021 春夏系列作品中运用图腾、盘扣、肚兜、瓜皮帽、面具等元素，这些具有东方气质的符号在现代方式的组合里，衬托出另一种多元化——男装也可以存在肚兜。再者其面料的选取、轮廓细节的勾勒也让衣物更加实穿。

如果说Xander Zhou对于新中式风格的撷取只是蜻蜓点水，那么我们可以看看女装品类里的新中式——这里才是其迅速吹起春风的地方。

提及其中翘楚，非SAMUEL GUì YANG莫属。从2017春夏系列开始，设计师杨桂东才逐渐把中式元素用到时装之中，但这正是品牌变得更加独有韵味的开端。

（图片来自SAMUEL GUì YANG)

「中国女生的身型会更加娇小一些，所以在这样的基础上再去雕塑女性形象时，我会平衡到一个不单单只是体现女性力量，造型上也会结合柔美」，杨桂东在采访中提到。众所周知，西装的廓形极其重要，细微的剪裁变化都能影响一件衣服的气质。

在SAMUEL GUì YANG衣物的肩部采用利落的廓形线条时，腰部设计的比例显得尤为重要，杨桂东的方法是使用腰线来平衡女性刚与柔，这份灵感则来源于许多中国传统服饰的剪裁方式。

跳出独立设计师之外，跌跌撞撞许多年的李宁也借「新中式」起飞了。

时装周后上线的「悟道」系列鞋款迅速卖断货，「少不入川」、「长安少年」等系列也更让消费者重拾对国潮的信心。在新的秀款时装里，你可以看到李宁在传统的扎染工艺之上加入了天然的汉麻材质，以及与水墨山水画相呼应的低饱和度大地色系，重新诠释了「 山川之行」的概念，在实穿的同时也保留了时髦质感。

受益于风格的变化与销量的上升，李宁股价从2021年3月起一路上行。到了2021年5月7日上探至72.95元/股的高点，截至5月7日收盘，股价报68.5元/股，总市值超1700亿元。在3月9日至5月7日期间，李宁股价累计上涨达67.07％。

罗琳·利普顿认为，在全球化发展的大环境中，最难的任务可能就是如何找到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旧的与新的那个就像一段列车与另一段列车的微小的连接点。

在回顾这节列车的行进过程中时，你或许可以一瞥，大品牌对于「新中式」的前瞻性。

2008年，Hermes在金融海啸的腥风血雨里，大胆在中国播下一颗种子，取名「上下」（Shang Xia）。这是一个中法合作的品牌，背后推手是生于艺术世家的蒋琼耳。

尽管在2020年12月，「上下」被Hermes以约8000万欧元的价格卖给意大利的投资公司Exor，但自创立的十多年来，这颗流淌着法国奢侈品血液、同时蕴含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的种子安然成长为一个代表中国当代的高级生活艺术品牌。

从位于淮海路223号的一座1921年建成的法式红砖建筑，到入驻城中新兴的购物坐标前滩太古里，「上下」正以缓慢的态度发嫩芽、抽新枝。它把日渐式微的中国传统手工艺保留下来，将其放在现代的美学语境里重新审视。再之后，就是当代设计的创造力被设计师转化为日常的「美」与「用」。

而「新中式」风格的价值正在于此，它是「中国风」在当下环境绕出的迷宫，是迷宫里出现瓶颈时令人感到鼓舞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