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王磬
法国大选第一轮投票于4月10日举行。根据当天晚上的初步计票结果,现任总统马克龙、极右翼政治家勒庞进入第二轮,他们的得票率分别在28%和23%左右。第二轮投票日定在4月24日。
法国大选采取“两轮决选制”(Run-off election:第一轮投票后,如有获得半数选票的候选人,则直接当选总统。但通常没有候选人可以直接达到半数。这种情况下,排名前二的候选人将进入第二轮投票,届时得票过半者当选法国总统。
尽管马克龙目前以第一名的身份晋级,但他能否赢下第二轮仍然充满变数。
民调:马克龙或将以微小优势赢下第二轮
第一轮投票共有12位候选人参选。投票率预计为71%,为法国总统大选近20年来最低的一次。
《卫报》分析指出,这次投票证实了法国政治的彻底调整。这种调整始于中间派的马克龙在2017年的胜利,他击败了法国两个传统大党——社会党与共和党——的候选人,进入第二轮。周日的投票再次确认了这一点:社会党和共和党的得票仅为2%与5%。
排在第三位的是左翼候选人让-吕克·梅朗雄(Jean-Luc Mélenchon),他的得票率紧跟勒庞,截至发稿时,约在21%-22%之间。极右翼候选人泽穆尔也拿到了7%的选票。
上周的几项民调显示,随着第一轮投票日的临近,马克龙最初的巨大领先优势已经大幅缩水,被勒庞紧逼。一个月之前,勒庞还落后他10个百分点,现在这个差距已经缩小到2-3个百分点。
周日当天的投票结果显示,马克龙的表现比民调显示的要稍微好一些,领先勒庞5个百分点左右,但仍没能把差距追回到更早之前的优势。
《经济学人》在第一轮投票的前两天对第二轮投票做出预测:马克龙仍将在第二轮中胜出,但优势会很小:可能的结果会是53%对47%。如果这放在美国,已经算是很大的优势;但在法国的体系下,这一优势并不明显。《经济学人》在2017年大选第一轮投票之前做过预测,认为勒庞有1%的机会取得全面胜利。但今年同一时间的预测,该数字高达21%。
周日的第一轮投票结束后,Ipsos的最新民调预测,马克龙或将以51%对49%的比分赢下第二轮投票。也就是说,即使马克龙获胜,第二轮的结果也将十分接近,不大可能出现2017年那种大胜的情况。2017年法国大选的第二轮,马克龙对勒庞是66%对34%赢下的。
几个已经出局的候选人也第一轮结束后发表了演讲,号召选民在第二轮中投票。
共和党候选人瓦莱丽-佩克雷斯(Valérie Pécresse)、社会党候选人安妮·伊达尔戈(Anne Hidalgo)、法国共产党候选人法比安·鲁塞尔(Fabien Roussel)、绿党候选人 雅尼克·雅多(Yannick Jadot)均表示,希望自己的选民在第二轮中投给马克龙。
泽穆尔则表示,希望选民在第二轮中投给勒庞。
梅朗雄虽然没有直接号召投马克龙,但他对选民喊话,第二轮请不要给勒庞投票。这个表态与2017年有所不同。那一年的第一轮投票结束时,面对类似的情况——马克龙与勒庞进入第二轮——但梅郎雄拒绝表态支持或反对他们中的任何一方。
马克龙的优势为何缩水
当马克龙在2017年以政治新人的面孔赢下选举时,国际局势有所不同。由于前一年(2016年)的英国脱欧与特朗普当选,一位有个人魅力但未经检验的自由主义者、国际主义者、欧洲支持者的胜利,被认为是对全球民粹主义的一次挫败。
《经济学人》认为,马克龙的第一个五年任期,以一种务实的决策形式推动了一系列的改革——降低税收、更灵活的劳动力市场、更好的培训和早期教育、为同性恋妇女提供IVF等。议会政治已经变得更加协商一致,几乎没有什么混乱的气息。跨党派合作很常见,财政部长Bruno Le Maire曾是共和党的总统初选候选人,他与曾是社会党议员的预算部长Olivier Dussopt密切合作。这种和谐还促成了一个有效的灾后恢复计划,使法国的经济比除美国外的任何其他G7国家都更快地恢复到大流行前的水平。
但对他的批评之声也不绝于耳。《纽约时报》的评论文章认为,民调不佳是因为他过去五年的表现及本次的竞选纲领都大幅向右倾斜,因此失去了不少左派选民。
马克龙“右转”的表现包括:经济上,免除富人税、延迟退休年龄,缩减福利国家,扩大了不平等。文化上,加强移民控制;监管宗教、加强世俗主义;监管LGBT教育等。此外,他还扩大警权——例如黄马甲运动中2000多人受伤;强化总统权力——新冠疫情时期法国的超长国家紧急状态。
《纽约时报》认为,在他的第一次竞选中,马克龙声称自己“不左不右”,这一口号曾诱惑了许多对旧有政治分歧感到厌倦的人。
“然而,一旦当选,他很快就揭示了这意味着什么……马克龙先生将新自由主义和威权主义结合起来,加深了不平等,削弱了福利国家,削弱了民主,加剧了对政治的不信任,导致地区选举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弃权率,尤其是在年轻人中……五年之前,他将自己作为政治革新者和反对极右翼的堡垒,但今天却成为了一个建制派的政治家。对于一个承诺要重塑法国形象的总统来说,这是令人担忧的。”
除此之外,马克龙乏善可陈的竞选活动也是原因之一。他一直忙于俄乌危机的斡旋,仅在选前一周才举办了一场大型的集会——似乎坐实了他“富人总统”、远离群众的名声。BBC的文章认为,马克龙与在俄乌危机中的斡旋努力似乎对他在国内的选情没有显著的帮助。
勒庞的转变
变化也来自另一边:勒庞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勒庞了。
首先是明显的温和化。勒庞的父亲Jean-Marie Le Pen在20世纪70年代创建该党时,其基础是仇外心理、反犹太主义和与与阿尔及利亚有关的民族主义怀旧情绪。但勒庞正在尝试与这一传统保持距离。2018年时,她将该党的名称从“国民阵线”改为“国民集会”,试图改造和重组。
其次,此次大选还出现了另一位极右翼候选人泽穆尔。他比勒庞更仇外、更极端。他曾是电视评论员,曾因煽动种族仇恨而被定罪。智囊团Fondation Jean-Jaurès的研究认为,尽管勒庞的竞选方案仍然集中在移民、反伊斯兰主义、法国人的认同上,但因为泽穆尔常有更激进的发言,勒庞就显得温和了。在欧盟问题上,她也已经缓和了立场,也不再谈论放弃欧元的问题。
泽穆尔在民调中一度领先于勒庞。但由于他与普京的亲密关系,俄乌危机爆发之后,他的受欢迎程度遭遇了滑坡。
勒庞与普京也有亲密的私交。上一届法国大选时,普京曾公开支持勒庞。勒庞的党派目前仍在偿还从一间俄罗斯银行借到的贷款。法国《世界报》的选举专家Gilles Paris指出,勒庞在俄乌危机后很快做出了转向。一方面,她对难民采取了温和表态,认为法国应该接受乌克兰难民。另一方面,她成功将焦点从乌克兰危机转移到了法国人现在更关注的话题上:通胀压力之下,国内物价的飞涨。
勒庞的竞选策略也出现了微小变化。例如,她时常在社交媒体上分享她作为单身母亲饲养小猫的个人生活。她将自己定位为一个接近人民和他们所关心的问题的领导人——这正是充满精英气息的马克龙没有做到的。
《纽约时报》评论称,马克龙一直试图抛开他傲慢的执政风格,表明他能与普通人沟通。但批评家称,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为他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提供一座持久的桥梁,他从未真正摆脱他作为巴黎精英化身的形象。
一位法国面包店店主在接受BBC采访时表示,五年前她曾经投给马克龙,因为害怕投给勒庞。但现在她不害怕了,因为她感到,勒庞“已经进化了”:“她从自己的错误中吸取了教训。她更有人情味了,她说话的时候我们也能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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