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毒眸  司令武

编辑 | 周亚波

对杨紫而言，《余生，请多指教》的热播收官和进入古偶《长相思》剧组几乎是无缝衔接。这种穿梭于现言和古偶的状态，也基本能概括杨紫近几年的演艺事业。

有人说，现在的杨紫，比起《家有儿女》时期的童星出道，比起《战长沙》时的蜕变出道，已经更像是一个“流量明星”。

无意在此给出“流量明星”一个特别准确的定义，但此类的观感与评论，还是能够引发一些有趣的讨论。大体上，与一般意义上的演员相比，“流量明星”的要素包含了高规格的粉丝战力、商业价值先行的角色获取、舒适圈、强壁垒。

外界曾将杨紫视为能走“大青衣”路线的演员，但在作出过尝试后，杨紫终究还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这是被不少人认为“可惜”的一条路。此前的能力积累，例如演技被支持者视为“降维打击”，然而，这条路走久了，此类“降维打击”，也逐渐进入了一种“比上不足，比下不那么有余”的状态。

杨紫成为了一面镜子。她出现在观众视野中的这十几年，也是国内影视行业翻天覆地的一段时间。在某种程度上，杨紫选择成为流量明星，是她自己、资本和外部环境共同做出的选择，也是一个时代的选择。

只是，“时代”本身就是动态的，一个时代的选择，常常是下一个时代的背影。

“我就想证明，我做得到”

大多数人，都是从《家有儿女》中的夏雪开始认识杨紫的。

一段时常被提及的故事是，2004年，《家有儿女》筹备期间，杨紫原本是受邀客串刘星的同学，但到了现场后，导演看着年仅12岁身高已经接近1米6的杨紫，改变了主意，决定让她出演剧中的主要角色夏雪。

对杨紫来说，饰演夏雪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一方面，《家有儿女》体量巨大，每部都有一百集，而在参演《家有儿女》之前，杨紫并没有太多喜剧经验。另一方面，夏雪这个角色与杨紫自身年龄差较大，让彼时还是小学生的杨紫，迟迟无法抓住高中生的生活状态，难以进入角色。

在进组后的一个月，杨紫每天都很崩溃，甚至一度担心会因演不好被换掉。有一次，制片人到剧组和宋丹丹谈话，杨紫站在房门外忐忑，“我当时就在想，丹丹阿姨不会和制片人说把我换掉吧”。

杨紫不但没有被换掉，还和《家有儿女》第一季一同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有观众评价杨紫“演活了夏雪的机灵和傲娇”，在许多观众心中，杨紫是唯一的夏雪，所以，当她因中考退出后两部的拍摄时，《家有儿女》系列的热度也大不如从前。

“小雪”助杨紫打开了国民度，却没有带给她持续的收益。进入中学后，青春期的到来，让杨紫开始不可控制地发胖、长青春痘。后来杨紫在节目中回忆，很多导演见到她都会感叹，“她怎么越来越丑了，怎么那么胖啊？”

外形的滑坡，对于正值青春年少，且拥有演员梦想的杨紫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而那时，周围人也并不看好杨紫的发展，宋丹丹就曾对杨紫的演员之路表现出担忧“闺女，演艺圈那么多漂亮的小孩，你长得不够漂亮，未来的路会很难走。”

由于外貌的限制，杨紫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很难接到自己喜欢的角色。

2010年，杨紫考入北京电影学院。当她在学校钻研演技时，国内的影视行业开始发生巨大变化。大量热钱涌入，大小荧屏掀起了IP改编热潮；多重趋势的汇合，让“流量明星”这一概念走入大众视野。

此时，“大IP+大流量”的公式，已经成为影视行业大爆作品的“财富密码”。相比其他演员，资本更加热衷于和颜值高、流量高、商业价值高的“三高”明星合作。而彼时的杨紫，并不能在这类竞争中脱颖而出，于是，她或主动、或被动地走进正剧和年代剧的片场。

大三那年，杨紫临时补位，出演了孔笙导演的《战长沙》中的战地护士胡湘湘。这个角色年龄跨度大，要从少女一直演到为人母，同时，饰演演胡湘湘丈夫的霍建华，年龄也与杨紫相差较大。

要忽略这些外部因素，展现一个战地护士的半生，需要很扎实的演技基础，这对19岁的杨紫来说十分不容易。让许多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该剧播出后，杨紫的演技得到了大众的一致认可，9.1分的豆瓣评分，也让其成为杨紫演艺生涯中的一座里程碑。

2014年，临近毕业的杨紫接到了《大秧歌》的女一号吴若云，这部投资2.08亿的年代剧，拍摄时间极长，从开机到杀青整整一年。当时，同组的前辈演员，还担心过年轻演员，无法坚持这么长时间。但在拍摄期间，杨紫没有请过一天假，“我就想证明，我做得到”，杨紫后来在采访中解释。

《战长沙》和《大秧歌》让杨紫回到了大众视野，但当杨紫选择扎在战争剧和年代剧里磨练演技时，资本与影视行业的蜜月期迎来了巅峰，“有演技没流量”的杨紫依然不受亲睐。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两年，期间杨紫拍摄了《时间都去哪儿了》《大嫁风尚》《灵魂摆渡2》等多部作品，依旧没能激起什么水花，杨紫还是没能红起来。

在某部剧开机前一个星期，杨紫突然被投资方换掉，对方给出的理由是杨紫不能抗剧，说白了就是没有商业价值，“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一个演员还要有商业价值，不然就会被换掉”。

“降维打击”

对杨紫而言，关键的转折发生在2016年。

这一年，由杨紫主演的现代剧《欢乐颂》和仙侠剧《青云志》前后脚上线。在《欢乐颂》里，杨紫演了五个女主中不太讨喜的邱莹莹。做事莽撞不讲理，没有才能也没有美貌，杨紫曾用“拎不清”三个字概括角色的性格。

杨紫起初不认可这个角色，但又不想把她处理成单纯的“傻白甜”或讨厌鬼，因此一直演得很痛苦。直到进组好几天后，演到邱莹莹去说服咖啡店店长开网店那场戏时，杨紫手舞足蹈一脸兴奋，激动地哼起了歌，还用手比了一连串的“耶”。

那一瞬间，杨紫直觉自己找对了这个角色的风格，她认为活泼可爱、天真傻气才是邱莹莹该有的样子。“明明很烦人的角色，竟然被杨紫演得有点可爱”，杨紫的设计也确实得到了观众的认可。

而这种“活泼少女”也成为了杨紫演艺之路的一类代表角色，之后的佟年、锦觅、林之校，在某种程度上，都算是邱莹莹的“变种”。

“如果说，邱莹莹是我自己不看好的角色，那么《青云志》里的陆雪琪，就是大家不看好（我演）的。”2018年，杨紫站在《星空演讲》的舞台上说道。

《诛仙》原著中的陆雪琪是一个气质清冷的绝世美人，而杨紫不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不够贴合原著。因此，在演员阵容官宣时，受到了网友大规模群嘲。杨紫也很清楚观众对她的看法，但是“既然大家都在骂我，为什么我不去挑战一下，万一你们能接受呢”。

毒眸曾在过往文章中分析过，能成为爆款的甜宠剧，大都有一些共同的要求，其中“男女主演必须颜值在线”是放在首位的，而这一条在古偶和仙侠剧中同样适用。

在《青云志》播出后，观众最先注意到的并不是杨紫的演技，而是她的脸。陷入整容风波的杨紫，虽然多次澄清，自己是为了无限趋近于角色要求，在拍摄期间瘦了18斤，堪比整容，但仍然未能平息舆论。

不过，对于资本来说，群嘲也好，“整容”也罢，有争议、有话题就代表着有流量。喜欢杨紫的粉丝，也在不断在澄清反黑“战斗”中，潜移默化地强化了组织能力，收获了更强的凝聚力。

《青云志》之后，杨紫的资源肉眼可见有所好转。杨紫也曾直白地表示：“如果没有《青云志》，现在就没有我了。”

彼时，行业中曾流传着一句话，“想要火，演古偶”，在《青云志》中尝到了甜头的杨紫，开始一头扎进古偶中。此后的两年时间里，杨紫先后出演了《龙珠传奇》《天乩之白蛇传说》《香蜜沉沉烬如霜》三部古装剧，从公主到妖再神，挨个演了个遍。

直到2018年的《香蜜沉沉烬如霜》（以下简称“香蜜”），终于成功把杨紫了推上“90后顶流小花”的宝座。该剧上星播出后，以CSM52城平均收视率1.3%的成绩，取得了全国同时段电视剧收视冠军，并在豆瓣收获了7.7的评分。

业务能力强，也就是“演技好”，是杨紫获得认可的关键。从外部环境上看，这一时期，唯流量论的弊端已经开始显现，观众受够了流量明星的“AI式演技”，也受够了粗制滥造的影视垃圾。制作精良的《香蜜》和演技灵动的杨紫，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观众眼前。

杨紫还凭借《香蜜》提名了，第24届华鼎奖“中国古装题材电视剧最佳女演员 ”。在当时，人们形容“正剧出身的杨紫去演古偶”时用到最多的一个词，就是“降维打击”。例如，杨紫在各种情景、各种状态下的哭戏，被许多营销号剪成合集，在网络上当作“教材”传播，以此“教育”同期的小花。

自此，“杨紫会哭”“演技吊打”成为了她身上最鲜明的标签，而和这些标签一样鲜明的，还有杨紫的演艺道路。

杨紫并不回避商业价值这样的词汇，也不止一次说过，她之所以努力拍戏，就是希望提升自己的商业价值，未来能有更多选择权。终于，通过《香蜜》爆红后带来的流量，迅速转化为杨紫的身价，在2019年和2020年的福布斯中国名人榜上，杨紫分别位列第24位和第13位。

从“旺男主”到“克男主”

和其他通过偶像剧爆红，急于转型演正剧的流量演员不同，杨紫走的路线，看上去很像是 “反向转型”。

在《香蜜》之后，杨紫先后拍摄了《亲爱的热爱的》《青簪行》《沉香如屑》《余生请多指教》《长相思》多部古偶剧、甜宠剧，每一部都在她的“射程范围”之内。

稳定持续的爆款输出，让杨紫成为了圈内炙手可热的合作人选。在《香蜜》和《亲爱的热爱的》连爆之后，外界不断把杨紫捧上“旺男主”的高台；不过，一些合作对象相继“翻车”后，杨紫又从大众口中的“旺男主”变成了“克男主”，甚至，同样的男星在着两种舆论中都是案例。

“顶流杨紫”成为了舆论场上一把趁手的工具，不断被人利用。有分析认为，在“旺男主”体质为人熟知之后，一些带有极端体质的男星，似乎也希望能通过和杨紫合作，来实现口碑翻盘。

而从结果上看，杨紫也没有拒绝。于是，当《青簪行》旷日持久的撕番大战上演之时，人们忽然意识到，两边阵营的话术、吵架方式竟然如出一辙，宛如两边都是“流量明星”。

支撑起这种怀疑的，还有杨紫逐渐显露出疲态的演技。近几年，杨紫因持续在古偶、现言中打转，不断重复着相似的角色，固化了自身戏路，消磨了灵气。

曾经在《香蜜》时期被人称颂的情绪戏，也成为了杨紫演技的局限。越来越多的人发现，杨紫能将“大开大合的情绪戏演得很好”，只是一旦角色的人设变得复杂，例如《女心理师》中的贺顿，这种需要通过人物的内在逻辑以及微小的细节，去展现人物时，杨紫会显得较为吃力。

何冰曾《圆桌派》谈及“影视剧以哭戏作为衡量演员的标准”的话题。他认为，“演戏的最高境界不是声泪俱下，也不是情绪的宣泄，而是控制情绪，不激动，克制自己的行为”。否则，时间久了，演员会因过度依赖情绪，而让表演陷入死胡同，只能重复千篇一律的同类角色。

流量攀升后的杨紫，显然已经无暇顾及这类问题，也很难像早年间那样，花很长时间磨一部戏。不拍戏的日子，样子的生活会被无休止的商业活动，杂志拍摄，综艺活动所填满。

但这显然是她做出选择之后的必然结果。

不过，那些逐渐培养起的、有战斗力的粉丝，并不愿意面对杨紫演技停滞的事实，在数次大战中，都试图以“我们家是正经演员出身”的话术，来划清杨紫与其他流量明星演技的界限。但舆论并不以粉丝的观点为准绳，不断攀升的流量和一直停滞的演技，还是让杨紫进入了“和流量明星比演技，和实力演员比流量”的尴尬循环。

此时，粉丝越辩解，离路人盘就越远。杨紫一直被看好的“国民度”，也在一次次的粉黑大战当中被消耗。此时，杨紫依旧可以算得上不错、但常常令人感慨于进步缓慢的演技，是否“仅粉丝可见”，就成为了一种悖论。

流量是原罪吗？

杨紫选择的路，有主动也有被动，有无奈也有必然。

某种程度上，杨紫从“童星变演员”又从“演员成为流量明星”的路径背后，体现的是国内影视行业及明星发展的变化。

《家有儿女》的时代，是电视台的好时代，原始国民度就此积攒；而在网台关系发生转变后，视频平台的发展，让大众的注意力从客厅转向网络，“数据”和“流量”变成了人气的代名词。

网络平台的流量逻辑，注定了明星的番位、代言、商业价值，都要以流量为衡量标准。这就迫使经纪公司、影视制作公司和粉丝，都以做“数据”为首要任务。如果说电视台时代还有更多的错位竞争，那么强调效率、强调聚合的新时代，流量必然是首先被推举出来的一种标准。

对制作方来说尚且如此，那么对于演员来说，没有流量就等于没有戏拍。相比一些受迫于流量退出演艺圈的童星，杨紫已经是幸运的，也许对她和与她处在同时期的演员来说，成为流量是最好的选择。

在泡沫时代，国内影视行业从平台、制片方、到演员，都几乎将不健康的状态当做了常态。导演王小平曾经就公开表达过，除了唯数据论之外，更糟糕的是“它把市场价格给搞坏了”。天价片酬、阴阳合同等问题因此产生。

而杨紫正是处在这样一个明星生态当中。

当那些即便没有业务能力，也能获得机会，获得优质资源的“流量明星”越来越多，那么演员就愈发变成“低门槛职业”。在此种机制运行的过程中，艺人资源与能力不匹配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就需要通过粉丝不断“战斗”，来维护偶像的“声誉”。也成为了“流量明星”愈发劝退路人的原因。

这种“业务停滞，粉丝拱卫”的模式，使许多明星令人愤恨；而放在“杨紫们”身上，更多了一些可惜。一方面，杨紫本可以不选择这样一条路；另一方面，这也并不是一条一劳永逸的路。时代选择了杨紫，杨紫也选择了这个时代。在时代再度转向的当口，“杨紫们”将继续做出选择。

参考资料：

1. 杨紫 我没有走弯，也没有走直    张明萌 南方人物周刊

2. “烂剧”背后，全是套路？驳静 三联生活周刊

3. 星空演讲 杨紫：平凡女孩的新演员之道

4. 被逼成“大美女”的杨紫，在控诉什么？宋雯婷

5. 湖南卫视《新闻当事人》杨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