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刘子象

美国无解的枪支暴力现象外溢，南方的邻居也坐不住了。

本周二（4月12日），墨西哥政府起诉11家美国枪支制造商的听证会在马萨诸塞州一家联邦法院的激辩中举行。墨方索赔100亿美元，指责美国枪支制造商助长墨贩毒集团的暴力行为，造成“数千人死亡”。

墨西哥去年8月提起的诉讼文件称，墨西哥非法枪支泛滥是美国军火商“蓄意行动和商业行为的可预见结果”。他们通过设计、营销和分发军用攻击性武器，助长墨西哥贩毒集团的谋杀、勒索和绑架等犯罪行为。

墨西哥称，每年有超50万支美国枪支流入，其中超过68%是由被诉公司制造。这11家公司是美国最主要的枪支制造商和经销商，包括Smith & Wesson、Sturm, Ruger & Co.、Beretta USA等。

墨西哥估计，在2019年，至少17000起凶杀案均使用了这11家公司的武器。2020年6月，墨西哥城公安局长遭毒枭伏击，毒枭所用的部分枪支就是从美国贩运而来。

据墨西哥政府，大部分流入的武器是通过“稻草买家”获得。为罪犯购买枪支而获得报酬，但有清白记录的人被称为“稻草买家”。

墨西哥西北边境城市蒂华纳的前警官、墨西哥黑社会犯罪专家Ed Calderon称，边境的安全措施基本是“笑话”，甚至每天步行跨越边界的“老头老太都可以轻易获得多支枪支”。

各执一词

在周二的听证会上，这11家公司的律师要求法官驳回墨西哥的诉讼，称墨西哥无法证明暴力行为是他们的错，并援引美国《武器合法贸易保护法》（PLCAA）的免责豁免。PLCAA是2005年的一项法律，旨在保护武器制造商和经销商在其产品被用于犯罪时免受诉讼。

对此，墨西哥称，PLCAA不适用于本案，因为它没有域外效力，本案的伤害事件发生在墨西哥境内，同时强调诉讼“没有质疑美国人自由拥枪的价值观”，只是要求枪支制造商向负责任的客户销售和分发武器，结束对犯罪分子的“煽动性”营销等行为。

墨西哥律师说，有证据表明，所有被告都在“积极和系统”地协助枪支贩运到墨西哥移交给贩毒集团。

这些公司被指责有针对性的对毒贩进行营销。蒂华纳前警官Ed Calderon称，为了迎合墨西哥贩毒集团的口味和偏好，他们推出镀金AK-47或刻有著名“毒枭圣徒”头像的手枪。但一些专家对此是否需要负责表示怀疑，称美国没有法律将出售带有此类装饰的武器定为犯罪行为。

墨西哥官员称，源源不断流入的武器是该国暴力的主要驱动力。犯罪集团的武器库通常与国家军队的威力相当，这对当地警察部队的士气来说“非常可怕”。

据墨西哥Milenio电视台报道，仅在2019年1月至2021年1月期间，就有1585人因贩运武器被拘留，其中90%以上是美国公民；在2021年，估计有3万多人被谋杀。

担心引其他国家效仿，美国法官正权衡是否驳回墨西哥的诉讼。波士顿地方法官F. Dennis Saylor质疑该诉讼会为其他国家开先河。

他在听证会上询问原告律师，为什么其他国家没有提出类似的索赔和诉讼？若墨西哥的立场获得支持，是否意味着其他国家也能就此提告，“意大利是否也能就黑手党的危害据此起诉？乌克兰人使用美国武器保护自己，俄罗斯是否也能索赔？”

对此，墨西哥政府律师Steven Shadowe称，如果符合要求，其他国家也可以提起诉讼，但他同时指出，如果案件涉及政治问题，美国法院可以拒绝审理。

公关胜利？

近期，双方还将在法庭上进行口头辩论，由法官决定案件是否继续进行。

周二的听证会结束后，墨西哥外交部法律顾问Alejandro Celorio表示，鉴于足够的法律论据，他们乐观地认为法官不会驳回此案，预计审判将继续进行。

他同时指出，虽然谈判解决始终是一种选择，但现阶段墨西哥政府无法接受庭外和解，若被驳回，可能会上诉。

一些专家怀疑墨西哥很难实现其诉讼目标，在法律上成功的机会“很小”，但同时认为这场诉讼仍然很重要，具有象征意义。

在一些人士看来，这是一场“公关胜利”。《外交政策》杂志驻墨西哥记者Ioan Grillo表示，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看到的关于美国贩运武器的报道比他20年的墨西哥报道经历中见到的都多，这就推动人们关注并带来改变，还可能有助于向白宫和国会施加压力，要求他们采取行动，“意义已经超越官司本身”。

然而，前蒂华纳警察Ed Calderon并不赞同“公关胜利”的说法。他指责墨西哥政府对其边境的治安状况负有重大责任。而墨西哥国内积重难返的暴力问题很难短时间内得到解决。

墨西哥前情报官员Alejandro Hope说，墨西哥私人手中“可能拥有1500万支小型武器”，即使马上停止武器流通，巨大的存量也会继续带来高水平的暴力犯罪。

前述墨西哥外交部法律顾问Alejandro Celorio表示，法院的裁决可能需要数周时间，并指出案件的复杂性使得裁决可能很“微妙”，而不是简单的“是或否”裁决。

恶性循环

墨西哥驻华盛顿大使馆法律事务负责人Guillaume Michel在接受BBC采访时表示，该案揭示了长期以来一直被制造商和大多数美国人忽视的一个问题，它不仅影响墨西哥，也影响美国自己。

在美国，该诉讼得到了一些组织的支持，他们从中看到了推动规范美国枪支买卖方式的机会。已经有14个州的总检察长，17个州的27个城市的地区检察官表达了对墨西哥的支持。

在两国之外，安提瓜和巴布达、伯利兹2个中美洲国家也向法庭提交了支持文件，称枪支暴力犯罪已经伤害了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国家。

墨西哥驻盐湖城的首席领事Jose V. Borjon撰文称，尽管墨西哥政府要求经济赔偿，但主要目的是推动枪支行业采取更严的监管措施，打击非法武器市场，从而降低犯罪分子的破坏力。

墨西哥官员认为，两国枪支法的不同是问题的根源。墨西哥枪支管控非常严格，买枪的人需要提供大量材料，并可能接受数月时间的详尽背调。但在美国，买枪“容易得多”。

枪支暴力问题对美国来说也是难题。就在听证会的同一天，纽约地铁再发枪击案，造成20多人受伤，其中包括一名中国公民。

据美国“枪支暴力档案”网站4月14日更新的数据，今年枪支暴力已在美国造成12132人死亡，另有9647人受伤，造成4人以上死伤的大规模枪击事件为133起。

控枪问题也一直是备受争议的难题。在4月11日，纽约地铁枪击案事发前一天，拜登政府刚刚出台应对枪支暴力的新规，计划监管无编号且难以追踪的“幽灵枪”。然而遭到部分共和党人的批评和反对，另有拥枪组织计划对新规提起诉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