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娱乐硬糖 顾韩
编辑|李春晖
开播半个月,《梦华录》话题不断,热度高涨,为图文、视频媒体都贡献选题无数。从这个意义上说,大家也该有点“端起碗吃饭”的感念。
在众多声势浩大的S+剧中,《梦华录》的热搜都堪称特别,不在于量大频次多,而在于因这部剧而荣登热搜的人马,构成属实复杂:主演刘亦菲陈晓、刘亦菲的前同事黄晓明、陈晓的家属陈妍希、与男二徐海乔同龄不同样的陈建斌、转发剧评翻车的编剧张巍、反问“我们成古偶了”的导演杨阳……以及网友“路温1900”、“咸鱼小汉堡”。
当然,“网友”只是相对于前面这些影视从业者来说的,路温与咸鱼都是B站影视区UP主,分别拥有258.5w与41.1w粉丝。路温因在《梦华录》开播之初大唱反调而掉粉,登上热搜。咸鱼则是在《梦华录》风评恶化后,拉十余位明星下场为刘亦菲的表现挽尊,一疯出圈——两则故事告诉我们,在如今立场先行的舆论场里,站在主流观点的对立面是多么可怕,倒也需要一点勇气。
事实上,这两位还只是B站影视区“新乐府事变”的冰山一角。早在《梦华录》开播之前,便有不少网友好事者提出:过往以团建S+剧为乐、为流量密码的这些UP主,是否会对这部有情怀滤镜护体的高配古偶一视同仁。
开播后的事态发展更令人始料未及:《梦华录》直接奔着黑红路线去了,连同主演风评都急转向下,导致一开始夸了这部剧的UP主集体翻车,一如既往开炮(不排除是想搏一搏)的则成了“大预言家”,更有新人借此扬名,蹭蹭涨粉。
一反常态夸了两期《梦华录》的老邪说电影(215.7w粉)
6月3日至今已出了八期《梦华录》吐槽的伤影(51.07w粉)
精准播报《梦华录》最新槽点的江郎才俊周公瑾(1.62w粉)
毋庸置疑,短视频已经是影视生态中的重要一环,B站影视区更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引导、影响一部作品、一个明星的舆论走势。
说得矫情点,一切始于信任。同期可能有十几部新剧播出,网友关注UP主,是相信他们可以在铺天盖地的营销与控评之外,提供更加真实的反馈,帮助自己选择。可如今事情渐渐变味,网友在借助争议性的人物、作品与热点事件反向鉴别UP主,一次次的失望里,影视区UP主们的公信力已大打折扣。
从解说到吐槽
B站影视区有四个子版块:影视杂谈、影视剪辑、短片、预告·资讯。而“杂谈”,B站进一步将其解释为“影视评论、解说、吐槽、科普等”。
影评类选题多围绕电影,可以是经典影片解析,也可以是院线新片试毒。科普类顾名思义,对专业知识或阅片量有要求。
解说类就是大家比较熟知的“X分钟看完《XXX》”,最契合短视频时代的人类心理,但容易分流掉潜在用户,因而被长视频视为大敌。吐槽类不一定只做一部作品,也并非看完全片才能做,相比专业性更需要文案犀利有趣口语化,不排斥主观与情绪色彩。
在国内互联网上,影视吐槽视频可以追溯到2011年的老湿系列,奈何当时视频应用还不够普及,并没有掀起风潮。2015年谷阿莫在微博上一战成名,让解说模式走进大众视野,也为之后许多自媒体群起效仿。
那些账号建立比较早的吐槽UP主,很多是边做边确定“吐槽”这个方向的。老邪说电影在2017年建立之初是个没什么特色的电影解说号,但该年唯二的90w+(B站数据)是《舞法天女》与《极光之恋》,之后风格便越来越偏向国剧吐槽。开心嘴炮也曾在采访中坦言,2018年开始做影视剧解说,播放量并不是很好,直到制作了《甜蜜暴击》系列吐槽,“一下子就火了”。
2018年,现象级热剧与高热度烂剧都很多,于是《娘道》《甜蜜暴击》《创业时代》等剧集奶起了开心嘴炮、哇哇哇妹等一批新人UP主,B站“影视区”初步成型。
而影视UP主们从各有各的节奏到追着热剧团建,这一转变则发生在2020年。
这一年年初有《梦回大清》(唐人清穿剧降级),下半年连续出现了《演员请就位2》(陈凯歌跌下神坛)、《雷霆战将》(抗日偶像剧)、《新鹿鼎记》(匪夷所思)与《有翡》(双流量、伪武侠的S+古偶)。路温便成名于这个时期,一顿猛烈输出,弹幕直呼“保护”。
2021-2022年,“影视区团建”的概念出圈,影视区的可看性与公信力却不断下滑,大UP翻车事件频发。与此同时,B站影视区风格、选题更加细分,吐槽不再仅限于影视剧,明星塌房违法与演技仪态分析的选题也出现了爆款,捧红了新人。
咸鱼小汉堡就是凭借这两类视频起家的。平时批评过许多流量明星的声台行表,到《梦华录》却明明白白搞双标,以至于引发众怒。
翻车是必然吗?
至于为何会出现这些变化,硬糖君认为,可以从B站生态、国剧进程两个角度去理解。
2018年以后,短视频应用加速普及,成为人们交流表达、开辟副业的一种方式。在此期间,B站也在主动拥抱三次元,拓展用户群体,激励新人投稿。几年下来,数据增长可喜。
具体到社区之内的空气,则又是另外一番情况。一方面,B站日渐成为值得影视剧综、真人明星重视的一块阵地,粉、黑、路大战随之烧到这里。当抨击明星、撩拨粉丝成为公开的流量密码,对流量大剧吐槽的客观性就削弱一层,不吐槽则更显异常。
另一方面,所谓的“影视区团建”,写作团建,读作内卷。竞争促使UP主们重视时效性,标题封面愈发夸张,竭力揣摩大众情绪进行输出,或者在内容之外通过互动、卖惨等方式加强粉丝运营。而一旦如此,用反对者的话说——UP主也有了自己的“腿毛”,还好意思批评饭圈?
而从国剧的角度看,2015年前后的热钱时代,烂片烂剧频出,至今仍有回响。但需要注意的是,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烂法。早期烂剧如《极光之恋》,槽点很有喜感,不断刷新观众想象力,本身知名度也足够,因此能够帮助一批UP主完成原始积累。
2020年之后,寒冬下的影视圈进入提质减量阶段,特别明显的雷剧在减少。新一茬烂剧,烂得无聊、烂得沉重、烂得慢热、烂得不出圈。
无聊在于同质化。比方说甜宠职业剧,生产配方早已定型,连带着吐槽流程也变得可以预知。沉重则在于议题变化,有些剧的烂不再是令人发笑,而是令人生气。慢热在于藏得够深,有些剧一打眼不错,播到中后期才开始崩坏。
不出圈,一方面在于长视频影响力在下降,很多剧是UP主做了,网友才知道有这么部剧。另一方面,新剧越是出圈难,越容易令仅剩的那部分观众转化为粉丝。如今剧粉护剧时常比演员粉还要积极,观众身份的阐述用以反驳UP主也更加有力。UP主是真翻车还是被翻车,有时很难分辨。
简而言之,基于剧情本身的吐槽能够带来的趣味性、共鸣感都在降低。唯有吐槽流量明星,或者表演、仪态、造型、打戏这些视觉层面的东西仍是硬通货,以至于最后冲破剧集吐槽solo出道。今年上半年《特战荣耀》《且试天下》热播,B站分析杨洋演技的视频就出现了许多百万+。
谁还需要客观?
《梦华录》就属于上文提到的慢热型,藏得够深,争议靠后。在戏外,从全网无差评到路人逆反用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在戏里,《救风尘》原著提供的情节走完后,剧情朝着既背离关汉卿初衷、也背离女性剧政治正确的方向一路狂奔,价值观问题到了CP滤镜都无法掩盖的程度,甚至还砸破了刘亦菲的情怀滤镜,台词缺陷暴露无遗。
在这个戏剧性过程中,B站影视区的UP主们更展现出了百般姿态。而网友也就此对UP主进行甄别,划分出内心的黑白名单。
正如上文所说,影视区UP不是到了《梦华录》才开始“失信”的,而是《梦华录》这样一部超级话题剧激化放大了许多矛盾,从而给了我们一个重新审视影视吐槽视频的契机。
依硬糖君看,或许在最初的一段时间内,观众真曾经相信、依靠过影视吐槽来帮自己节省时间排雷。但久而久之,吐槽视频更多提供的是一个宣泄的空间,一个更快接触到观点类似网友、由此达成抱团宣泄的方式。
很多人来时内心已有答案——或许是粉黑立场,或许是恶心烂剧、推崇好剧、逆反于营销或说教的情绪,就指望UP主能够把自己想到的与没想到的梳理清楚、一吐为快、放大传播,顺便在弹幕评论里寻求群体归属感,进而肯定自我。
《:喜欢就夸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的评论区,视频发布于6月7日,登上过全站最高第一位
《梦华录》的舆论逆转,与其说是网友对UP主或影视区氛围“变节”而感到失望,不如说是在群众最需要影视区来团建一下的时候(硬糖君都一度陷入自我怀疑,怎么大家都说“极好”,我只觉得“能看”),熟悉的UP主们却纷纷沉默,导致大家一度憋得难受。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影视吐槽的发展方向是群众立场的“互联网嘴替”,那鉴剧排雷还能看什么?很遗憾,还是此前硬糖君讨论“如何对抗国剧诈骗”时的结论——除了自己看正片、通过第一手经验去做决定,似乎别无他法。
去年在电竞剧《你微笑时很美》播出时,我们已观察到,尽管这部剧被B站影视区团建得热热闹闹,并不妨碍它的热度与播放表现过硬,抖音等平台的评论区一片岁月静好。《梦华录》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同平台对这部剧、对剧中人物的评价大相径庭。B站、微博、豆瓣的讨论尚有希望同频,朝一个方向、也就是女性主义整合。小红书、抖音等平台依然沉迷嗑CP、娇妻挺娇妻,双方难以沟通,甚至难以相互理解。
观察到最后,硬糖君由衷感叹,只要不断开掘下沉市场,人口红利似乎只是薛定谔的“殆尽”。唯有希望创作者还是要经得起诱惑,观众不挑,但自己要有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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