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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黄月
《取出疯石》
《取出疯石》是青年作家、艺术评论家周婉京的首部短篇小说集。标题令人想起文艺复兴早期著名画家博斯的同名画作。中世纪时,人们认为疯子额前有“疯石”,取出就能治疗疯病。这或许暗合了这本书的叙事风格——从读者熟悉的城市语境出发,在各种神奇的际遇之后,一路奔向光怪陆离的超现实结局。比如赴美冻卵的女性在飞机上偶遇了赴美产子的孕妇(并不幸遭遇空难),或者网络字幕组的两名成员互生暧昧,随后在现实世界发生了交集。
在过往的长篇小说中,周婉京就展现出了对都市题材的关注,《隐君者女》有一定自传性质,回忆了女主人公在成长过程中在北京艺术圈遇到的各类男人,以及与父母的矛盾纠葛;《了不起的郝大小》则带有田野调查性质,聚焦于网红群体的打拼和沉浮。香港和北京的双城生活经验,让周婉京笔下的故事具有一种“异乡人”的疏离气质,就像诗人西川评价的那样:“她的小说是关于个人的,但个人又好像无关紧要……这是不是新人类或后人类的‘酷’?她的故事和行文的确有些‘酷’。”
《猫派》
2017年,就在反性骚扰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纽约客》刊登了一则应景的短篇小说《猫派》(Cat Person),旋即成为当时全美热门话题之一。这篇小说讲述了年轻女人玛戈和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罗伯特的约会关系,随着玛戈对罗伯特的了解逐步加深,她开始在他身上发现了某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比如他虽然声称自己养猫,但家里却毫无猫的踪影……即便如此,玛戈还是极其不情愿地和他上了床。这篇小说讨论了性同意中的灰色地带、女性在拒绝男性时害怕被报复的心理、以及想得到爱情却往往无法得偿所愿的普遍状况。
故事引发轰动之后,作者克里斯汀·鲁佩南出版了同名短篇小说集,收录了包括《猫派》在内的十二则故事,这些故事的基调非常暗黑,且无法归结为同一类型,有几篇体现出了尖锐的社会现实主义,有些则采取了更加奇幻的叙事风格,比如一名爱上非人生物的少女,或者邀请陌生人进入家庭的夫妻。但是,它们又都刻画了人性中难以捉摸的深处,就像《猫派》中的玛戈和她的男朋友一样,玛戈为什么会从喜欢对方转变为厌恶对方?罗伯特到底是可怕的控制狂,还是一名倒霉的普通人?这种幽微的真实性为鲁佩南赢得了赞誉,同时也在提醒读者:在生活中,我们或许都是不可靠的叙述者。
《喜:一个秦吏和他的世界》
1975年,几位农民在湖北修建水渠时挖到一个秦代古墓群,其中11号墓的主人是一个名为“喜”的基层官吏,他把工作用的大量书简一起带进了墓穴,这就是睡虎地秦墓竹简,上面记载了关于秦朝律法的一手资料,长达四万余字。对于喜来说,他也许只是出于对工作兢兢业业的热爱,才选择带竹简而不是常见的金银珠宝下葬,但是在两千多年后,这些资料却为后人了解历史真相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关于睡虎地秦墓竹简的研究汗牛充栋,在《喜:一个秦吏和他的世界》一书中,历史学者鲁西奇把目光焦点放在了喜这个小人物身上。然而,作为秦始皇的同时代人,喜并没有个人的历史可言,作者想要呈现的不仅是喜的喜怒哀乐,还有以喜为代表的普通人所看到的、不同于统治者阶级眼中的秦朝。这包括秦政制在基层的实际运作,秦人的身份和社会结构,以及不得不承受的严酷刑法。秦朝百姓的一生固然悲惨——就如本书介绍所写的那样:“他们出生,他们受苦,他们死亡,”但是这样的一生绝不是轻如鸿毛,因为正是籍籍无名的大多数人组成了历史,组成了这个世界的意义。
《制造消费者:消费主义全球史》
自从1899年范伯伦发表《有闲阶级论》提出“炫耀性消费”以来,西方学者就开始从不同的层面研究消费社会问题。进入20世纪后,消费变得无孔不入,甚至取代了生产成为了人们生活的中心,这启发鲍德里亚写下了《消费社会》,并指出人所消费的不再是商品本身,而是商品上铭刻的符号和文化意义。
然而,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生产社会向消费社会的转变背后的历史缘由又是什么?在《制造消费者》一书中,法国学者安东尼·加卢佐尝试回答这个问题。他提出,消费史就是商品及商品图像流通加速的历史,也是市场和媒体相互关联发展的历史。以这两方面为线索,本书从19世纪公路与铁路的发展以及全球分工的复杂化入手,说明了现代人是如何在远离生产过程的同时产生了商品拜物教,商品逐渐变得既神奇又梦幻。在这个过程中,广告图像的大规模传播又强化了人们对于商品的崇拜,并重新定义了我们看待自我身份的方式。诚如鲍德里亚所说,消费已经成为了一种永久性的暴力,通过它我们才能维持内心的宁静,而这本从1800年跨越到2000年的消费主义发展简史,为我们清晰地勾勒出了这一“暴力”不断加速的历史进程。
《女士接力:美国变革者》
《女士接力:美国变革者》由美国文明史学者钱满素主编,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美国文明研究所撰写,学院教师们为九位美国历史上著名的女性人物各自作传,并以时间为线索,讲述了女性的公共舞台是如何被这些先驱一步步拓宽的。17世纪,北美殖民地的初创、单薄和简陋,反而让妇女能够关注到家庭以外的事情,安·哈钦森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成为了异见领袖,带领一部分女性率先提出了身份平等的要求;二战之后,波及到了更广泛的人群,贝蒂·弗里丹通过著作《女性的奥秘》揭示出幸福的家庭主妇只是一个神话,启发了无数美国妇女自我觉醒,而这些成果都是依靠哈钦森等前人的努力才最终达成的。
这本追忆往昔的作品,能否能为此刻的我们提供启迪?答案应该是肯定的。美国最高法院日前推翻了“罗伊诉韦德案”的裁决,结束了宪法对堕胎权的保护,这无疑为美国的女性抗争史蒙上了一层阴影,然而,法律手段可以夺走一项权利,却无法轻易夺走对权利的信念。近期,《卫报》的一篇评论文章提出,美国社会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妇女在法律、获得教育以及政治代表等方面拥有了更多的平等,本次法案被推翻并不意味着历史的终结,相反,它意味着我们更加没有理由停止“接力”并去推动变化的发生。
《历史、当下及未来的大流行病》
过去的烈性传染病如何改写了公共和私人生活,这些历史印记又如何影响了围绕新冠的种种言论?当我们回望过往的雅典瘟疫或西班牙流感,是否能从中寻找可供使用的医学经验?在这本小书中,德国医学史学者阿冯斯·腊碧士与海纳·房格劳试图回应这些问题。
几十年来,两位学者在公共卫生安全的历史和理论方面进行了大量工作,发现重大流行病产生的持续影响仍旧留在我们的文化记忆和医疗体系中。比如,书中借助欧洲霍乱和艾滋病的例子,提出“丑闻性疾病”的概念——公众对疾病的感知和反应往往和实际的感染数据极不相称,他们会根据不实信息放大疾病的严重程度,这本来可以通过流行病学和人口统计学研究得到纠正,然而却在新冠疫情中一再重演。同时,虽然工业时代的流行病治疗所积累起的经验为当下做了相当程度的准备,比如现代卫生技术和全球性的传染病监测系统,但是经典的监测-维护-扼制战略在此次新冠疫情中也已经失效了,不断变化的状况要求我们快速做出反应。通过这本书的梳理,腊碧士与房格劳希望建立起具有权威性质的“实用医学史”,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拯救每一个人,并在未来遇到类似的传染病时加以应对。
《君是人间惆怅客:齐白石京华烟云录》
齐白石是一位居于神坛之上的伟大艺术家,但是在勾勒他的人生故事时,我们想到的却可能是充满童趣的虾鱼花鸟,或者不让客人吃点心的八卦往事,这与另一名著名画家——齐白石的忘年之交徐悲鸿——给人留下的严肃印象形成了鲜明对比。在“伟大”与“童真”这两个看似截然相反的形容词中间,太多有关齐白石本人的细节失去了,而这本新书或许可以帮助读者填补这一空白。
本书作者张涛长年来致力于齐白石研究,出版有专著《草头露与陌上花:齐白石北漂三部曲》、合著《齐白石师友六记》。为了完成这部著作,张涛重新探访了齐白石晚年“北漂”时驻足过的地方,结合历史文献还原了当年的场景,并将齐白石的个人轨迹置于新文化运动思潮中进行思考。张涛发现,齐白石童稚的绘画风格正是他对于“白话文”写作的诠释,这其中既有五四余波所带来的影响,也有其出身于贫苦农村的个人经验,他始终执着于刻画自己最熟悉的乡土生活。张涛在后记中提到:“我想用这些所谓的历史‘遗迹’,尽可能拼贴起一个真实的齐白石。我更想让读者能够感受到一个所谓‘社会人’一生的变与不变、坚持与放弃、个性与圆融。”
《鸟有什么好看的》
观鸟是近年来经常被人们讨论的话题,许多人热衷于此,甚至不惜冒着巨大风险去到偏僻的海岛或湖泊观鸟。疫情管控期间由于不方便出行,国内还兴起了“小区观鸟”的风潮,看到这些振翅飞翔的小巧生命,仿佛自己也可以获得一点自由。然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普普通通一只鸟并没有太大吸引力,正如本书标题所示:“鸟有什么好看的?”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而不让答案显得枯燥,日本鸟类学家川上和人在本书中用幽默的语言记录了自己多年来在小笠原群岛的调查发现,书中经常能看到作者随意抛出的俏皮话,比如自嘲“日本鸟类学会成员比《日本艺人名录》里的模特还要稀少”,或者“鸟类基本都是昼行动物,靠视觉讴歌鸟生”。不过,川上的调查结果还是足够让人信服的,通过对这块几乎无人涉足过的世外岛屿的研究,他为读者详细描述了群岛上不同亚种的绣眼鸟以及它们的迁徙与进化轨迹,并穿插科普了许多鸟类的形态学知识。也许在读过书之后,标题的疑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被打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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