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们想追随的脚步,也不是我们希求的处境,但他们的性格、他们的力量和他们的勇气,值得我们追寻,正是从其中,我们得知,从恶劣的人性中也能萌发出璀璨之花。
Yusra Mardini原是个再典型不过的青少年,与朋友们聊着天,手里拿着智能手机,嬉笑打闹。
她和父母一起生活,在家里三个女儿中排行第二,参加了一个体操俱乐部,也很喜欢游泳——她有潜力成为一名优秀的游泳运动员。但终归这是个普通的生活,不可能会吸引远在世界另一头的记者前来报道。
然后叙利亚内战发生了,无情的战争伴随着爆炸、痛苦与死亡。
慢慢地,欢乐的闲聊已不再寻常,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她的国家分崩离析,家园变成了炼狱。
她还活着,但已丧失生机。她的家遭到攻击,不得不举家搬迁。她在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训练的游泳池,屋顶也被炸开。她能看到池水,但再也不能进去游泳。这是一种折磨。
有Yusra 认识的足球运动员在战争中死去了。“我再也受不了了,”18岁的Yusra说。
这名游泳教练的女儿面临着两个选择:绝望地留在家乡,或者为了自由追梦而逃离这里。
“也许我会死在路上,”她说道,“但在家乡我也已经濒临死亡,什么都做不了。”
通往未知的旅程
2015年8月12日,叙利亚内战已经持续四年半。这一天,Yusra和姐姐Sarah将与父亲的两个亲戚和其他难民一同离开叙利亚。
含泪与父母及妹妹告别后,俩姐妹一行人踏上了征程。接下来的25天艰难跋涉中,留在叙利亚的亲人会用GPS追踪他们的行程。第一个目的地是黎巴嫩的贝鲁特。
这些难民清楚地知道他们应该做什么,那就是,跟随四百万同胞的脚步。
没有人知道多少人在战乱中死去。2014年当遇难者人数达到25万时,联合国停止了数据统计。最近的报道称遇难人数已经增加一倍,也就是说叙利亚整个国家人口的11.5%死亡或受伤,人均寿命从2010年的70岁跌至2015年的55.4岁。
“我当然为我和姐姐的性命感到担忧,” Yusra告诉BBC全球服务电台记者说,“我很担心我是否能成功,我害怕姐姐出事,害怕我们之中的某一个出事,这对我们的妈妈将是个什么样的打击。”
到达土耳其南部的高山深谷后,他们的恐惧达到了高峰。
他们在丛林中过了四晚,这是枪手们潜伏的地方。没有食物、没有水,他们的未来掌握在那些武装走私分子手里。在一番争执与恐吓过后,这些武装走私分子中的一人,将靠一艘脆弱的小船带他们穿越地中海前往希腊,目的只是为了一笔可观的钱财。
为了性命,游吧
Mardini姐妹俩在深水之中。水波拍打着她们,咸咸的海水灼伤了她们的眼睛。每一次划水都是挣扎。游泳也许会改变她们的生活,但现在,游泳需要先拯救她们的生命。
在这之前,她们乘坐的船只引擎罢工了,此时这艘载重六七人、实际上搭载了20人的船只向着希腊莱斯博斯岛(Lesbos)岛方向刚刚行进了30分钟。
水渗进船上,随身物品被抛入水中。一片恐慌。
如果负重不减,小船便会沉没。
“我想如果我淹死在海里,那真是个耻辱,因为我是一名游泳运动员,” Yusra说,她三岁起就开始学游泳了。
这些难民中很少有人会游泳,所以Sarah第一个入水,Yusra也不顾姐姐反对跳进水里。接下来的三个半小时,她们和另外一个年轻姑娘紧紧拽着船侧的绳索,拖着破旧的小船朝着岸边游去。
还有30分钟靠岸的时候,她们已经筋疲力尽。Yusra说也就是从那天起,她开始憎恨露天水域。
“这一程每个人都很低落,”她回忆道,“我的生命就像在眼前流逝。我们把绳子绕在手上,因为即使是我也无法在那样的海浪中游泳。”
“我和姐姐一只手抓着小船,另一只手和一条腿做着蛙泳姿势。最后半个小时我支撑不住了,所以我回到了船上。我非常冷。现在我看着大海都会头晕。”一踏上干燥的沙滩,她就颤抖着倒在地上。然后她开始祷告。
从1600公里的跋涉中幸存
撑过海洋并非终点。尽管Yusra再也听不到炮声,大地也不再隆隆作响,但在这个新大陆上,并非人人都欢迎她。
“我们到希腊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饭店,”她回忆说。
“我们想买点吃的,但是遭到了拒绝,他们认为我们要偷他们的东西。我们说我们有钱,他们不得不让我们买点东西喝。”
Yusra又饿又渴。她没有鞋子,只穿了一条破牛仔裤和一件T恤。她把护照、手机和钱放在一个防水包里,它们也得以幸存。
“最后他们让我们买了水,然后有个女孩看见了我们,她给了我鞋子和童装裤子,”她说。
“很多人认为难民都没有家,一无所有。有时候,我拿着我的iPhone,他们会说,‘天哪,你居然知道iPhone!’我就会说,‘当然啦。’他们认为我们曾生活在沙漠里。不,我们曾经拥有一切,就像你们一样。”
这些难民继续着长达1600公里的跋涉,向着最终目的地——德国前进。现在,他们彼此照顾已经亲如一家。
他们从希腊出发,穿越了马其顿、塞尔维、匈牙利和奥地利——徒步、乘坐火车和巴士——到达慕尼黑,然后到了柏林。他们活了下来。
抛弃了旧日熟悉生活25天后,希望再次降临。“我只知道我的旅途结束了,现在我的世界太平了,”她说。
把电话扔进冰箱
Yusra在德国第一个临时的家是个难民营,她关心的第一个问题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找到最近的游泳池。一名埃及翻译帮姐妹俩联系了柏林历史最悠久的游泳俱乐部Wasserfreunde Spandau 04。
“他们看到了我们的技术,认为我们挺不错的,于是接受了我们,”她说。
她们令游泳教练印象深刻并非意外,尤其是Yusra,她曾是叙利亚奥委会所支持的非常有竞争力的游泳运动员。
经过了4周的训练,Yusra的教练Sven Spannerkrebs开始为2020年的东京奥运会做计划,但今年3月,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IOC)宣布,会有一支由难民组成的队伍参加今年夏天举办的里约奥运会,“向世界上所有的难民传达希望的讯息”。
在柏林,一名少女正在飞速进步中,极有潜力成为这个队伍的一员。但Yusra想不到自己的故事会引起全世界的共鸣。
电话太多了,问题和采访邀请不断——来自日本、美国和全欧洲的记者们。3月,IOC将Yusra纳入43个难民入围名单的那天,Spannerkrebs把手机扔进了冰箱。
Yusra说,这种关注让人很有压力,但她不怕人们的期待与压力。“我希望能激励每一个人,”她说,“我必须帮助难民,而且我内心深处也希望去帮助他们。”
一生的梦想
里约奥运会开始之前的两个月,Yusra收到IOC的一封邮件。她心跳加速、眼睛瞪大:这会是一生一次的机会还是梦想的破灭呢?她点开邮件,往下读,然后就像上了发条一样上蹿下跳。
她非常兴奋,几乎哭了出来。她可以参加奥运会的比赛了。
“我特别开心,” Yusra说,四年后在东京,她将拥有赢得奥运会奖牌的机会。“梦想成真,奥运会就是一切,这是个一生一次的机会。”
在德国精英体育学校体制的支持之下,她每天可以在学校附近的奥林匹克标准泳池进行两次训练(一般她早上6点起床,8点回到家),这位优秀的游泳运动员不断地打破个人最好成绩记录。
她的教练说她很专注。她的家人们现在都在柏林,和她住在一起。她的父亲说,她现在正在实现着他的梦想。
泳池的魅力不难理解。在这儿,梦想着有一天能成为领航员的Yusra可以忘掉内战,忘掉离开的那些朋友们。在水上滑翔时,她的过去都消失了。
“在水中,生活会变得不同,”她说,“你把所有的问题都抛到脑后。对我来说这是个不一样的世界。”
被问及游泳是否是她的生命时,Yusra回答说:“游泳不仅是我的生命,还是我的热情,我的生活,很难解释。这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这是我的心之所在,在这方面我希望能有所成就。”
(翻译:郭怡文;编辑:闫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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