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金琸桓
编者按:2014年4月16日,由韩国仁川港开往济州岛的世越号客轮在途经孟骨水道时沉没。400多名乘客中325人为参加毕业旅行的高中生,乘客和船员共计304人遇难。在救援黄金时间,政府没有采取应有的救援行动,且误导舆论,阻碍民间救援。该事件在韩国民众心里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韩国作家金琸桓采访、结识了许多与事件相关的人,写出了以沉船事件为现实根据、以民间潜水员金冠灴为人物原型的长篇小说《潜入谎言之海》。
“那些英雄不顾减压症和心理阴影的危险,超负荷地潜入沉船,抱着一个个孩子出来,送回家人的怀抱。他们不但没有获得补偿,还残忍地被人们遗忘。这本书代替了那些‘没有嘴巴的存在’”。韩国文学评论家金明仁说。
《潜入谎言之海》以民间潜水员罗梗水的讲述为主线,辅以罹难者家属、生还学生、记者、义警、政府官员及医生等的访谈,再现了灾难后人与人重建联系、追问真相的坚韧努力。该书与金琸桓的另一部短篇小说集《生者的眼睛》,被称为韩国“世越号文学”的开端。两书的中译本近日由后浪推出,以下内容摘自《潜入谎言之海》。
二〇一四年四月二十一日傍晚,因彭木港聚集了太多人,我们为了避开人群,只好从西望港进入事发海域。开始作业前,包括我在内的四名潜水员都怕见到罹难者家属会更难平复心情,大家只想带着装备,快点赶到孟骨水道。
天气阴沉沉的,虽然没有下雨,但乌云压得极低,风也很大。平时站在甲板上听到的海鸥叫声,偏偏在那天让人感到格外尖锐和悲伤。原本打算在西望港先吃点晚饭,但大家实在没有胃口,很多潜水员都没有动筷。在抵达驳船——也就是抵达作业现场以前,吃饱喝足再睡上一觉早已成为潜水员的习惯。因为不管作业现场多便利,只要上了驳船,衣食住都会变得很不方便,更何况这次任务不是焊接和截断,而是寻找失踪者啊!我原本想强迫自己吃点东西,却连一粒米都难以下咽。
在开往现场的船上,我打了瞌睡,但当晚没有一个潜水员垂头丧气,大家都是以选手上阵的心态迎着海风、坐在船头,心情仿佛早已抵达东巨次岛和屏风岛之间那漂荡着浮标的事发地点。浮标下面就是沉没的客轮,想到要把已经往生的乘客带出水面,食欲和困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首先有一点要讲清楚,我来到孟骨水道时已经不是为了“营救”,虽然这么讲很对不起罹难者家属,但我们被召集来的目的是负责搜索,毕竟船已经沉没了五天之久。
事后我才听说,在黄金救援时间内并没有采取任何营救行动。四月二十一日凌晨和曹治璧潜水员通话时,得知能潜入船内的潜水员只有八个人,我便觉得大事不妙,因为一般潜水员都是三班轮替式进行潜水,也就是说一次最多只有两三名潜水员潜水,这个人数根本无法救出那么多困在船内的乘客。
我问过自己很多次,如果是在黄金时间内赶到孟骨水道会怎样?但若没有政府的灾难救援系统和专业潜水体系,以及可根据该系统调派的资深潜水员,并展开正规营救的话,即便像我这样的民间潜水员在事发现场附近,也帮不上任何忙。政府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报道派遣了五百五十五名潜水员的假新闻上,而是应该尽快启动机制,下达统一的指令召集深海潜水员。如果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参与其中的话……想到这里就不免感到惋惜。政府当时就算会遭受批评,也应该在一开始就公开营救的难处让公众明白,并努力改善不足之处才对。
在狭小的驳船上向我们挥手的人正是曹治璧潜水员。我看到驳船上或坐或躺的男人们,他们是民间潜水员,十七日那天便赶到孟骨水道展开生死搏斗。他们用仅有的一两张纸箱垫在铁板上,连条毛毯都没有,衣服也无法更换,只能穿着潜水服躺在那里。
曹潜水员看起来疲惫不堪,看着总是自夸有着钢铁般体力的他累成这副模样,不难猜测这段时间有多辛苦。看着他的同时,我也为自己十六日那天接到电话没有马上赶来而感到内疚。
我们刚登上驳船,便看到一个穿着黑色上衣、头戴八角帽的男人向我们走来。他手脚细长,肩宽胸厚,虽然小腹稍稍隆起,但绝对是适合潜水的身材。他用浑厚的声音向站成一排的我们打招呼。
“欢迎各位,我叫柳昌大!虽然搜救失踪者归海警管辖,但考虑到潜水调度方便,我会随时传达海警的指示事项,请各位听从安排。”
“大家都是年轻人,我就不用敬语了,可以吗?”
“可以。”
我心里觉得更加踏实了。从柳潜水员单刀直入、有话直说的豪迈口吻里,可以感受到经由岁月洗练的潜水经验。虽然还未见识过他的潜水实力,但从他在驳船上传达的指令中,便可以猜测出他的实力。新手往往话多,爱自吹自擂。
“首先我要特别提醒两点,大家要时刻牢记自己是为什么到孟骨水道来的。第一,不要闲谈嬉笑。第二,精力只集中在潜水上。海军、海警还有罹难者家属和记者偶尔会到驳船上来,但大家不用和他们说什么,全部由我出面,明白了吗?”
“是!”
“还有,各位在二十二日晚上六点前不必潜水,请留在这里待命。”
“我们不是来看热闹的!”
“不是说急需有能力、有实力的潜水员吗?”
大家略显不满。柳潜水员用指挥棒敲了两下告示板标出的数字“87”,这是目前为止找到的失踪者人数,还有二百一十七人没有找到。
“我比谁都清楚人手不够,但你们只打算潜个一天就回去吗?到明天吃晚饭前,先熟悉一下船上的气氛。第一是安全,第二是安全,第三还是安全!检查好个人装备,更重要的是顾好自己的健康。现在驳船上没有减压舱也没有医生,如果需要减压、看医生就得去海军舰艇,所以身体稍有不适都要立即向我报告!身体不适还继续潜水是会出事的!大家要随时确认好告示板上的潜水顺序,顺序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而是由各个小组开会讨论决定的。如果想更换已经定好的顺序或退出行动,也一定要向我报告。有关孟骨水道的涨潮时间、海流速度以及地形,等休息后再进行说明——还有问题吗?”
不仅我,一起赶来的其他三名潜水员都久仰柳昌大的大名。二〇一〇年天安舰事件时,他便参与过搜救失踪者的工作,是深海潜水界赫赫有名的资深前辈。初次见到柳昌大的潜水员都有些紧张,但我和他曾有过一面之缘。十四年前我参加潜水技能考试时,柳昌大潜水员曾担任水中监考官,那时候他严厉又缜密地指出我们的错误,还差点让几个考生哭出来。
我举起手,在场的人都望向我。“船内情况如何?”
柳潜水员用指挥棒敲了两下告示板,详细的图纸占据了告示板的一半以上。
“看好了,这是第三层、四层、五层,一定要牢牢记住,要闭上眼睛也能行动自如!满潮时水深约四十七八米,船的右舷朝上,左舷向下,处于九十度倾斜状态。现在左舷约一米左右已经埋进了海底,左舷船尾与海底撞击后发生变形。
“各个客舱的人数是以四月十五日晚间登船时的分配表为基准。十六日早晨,乘客开始四处移动。虽然有证词指称,船体开始倾斜后大家都聚集到走廊,但目前还是所有客舱都没有搜查过的状态,所以必须以这个数字为基准展开搜索作业。特别是参加毕业旅行的学生分配到的客舱都集中在第四层,客舱大小和人数都不一样,大家要留意。目前已经设置了四条以上的垂直引导绳索,沿着绳索一直可以潜到船的右舷。”
“如果在船内发现失踪者,接下来该怎么做?”
“听好!把失踪者从船内带出水面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用双臂紧紧抱住他们!如果不是来这里,你们一辈子都不会体验到这样的拥抱。往生者是无法抓紧你们的,所以这个拥抱自始至终都要由你们来完成,这比起拥抱活人还要多费五倍的力气,而且不能停下来,你们要抱着他们从狭窄的船舱里游出来,直到最后也不能放松。
“在移动过程中,往生者的身体若被障碍物划破、割破,你们会为那个瞬间后悔一辈子的。搜索地点是在浅则二十米、深则四十米的深海底,你们要背着氧气筒潜入,所以那可不是什么享受两人温馨的观光景点。每一处都设有水平引导线,已经倾斜九十度的船内部,设备随时都可能坍塌。这代表大家要进入最不适合拥抱的空间,把往生的失踪者抱着带出来。
“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孟骨水道的流速之快,是把东海、南海和西海加在一起都能排进前三名的。把失踪者带出船舱后,若一时失手便可能永远找不回来,做梦也别想追上。所以,不要等出了事再来找借口,现在就给大家五秒钟,想一下自己究竟有没有尽心尽力的胆量,之后也未必有其他方法可以取代这个最简单的方法。好了,没有信心抱着往生者上岸的人,把手举起来吧!”
虽然没有人举手,但潜水员们的脸色都瞬间变得苍白。我们终于体会到将要面对的这陌生作业的真相。听柳潜水员讲解完最重要的行动守则后,我感到背脊一阵凉——做好拥抱的准备,以及解决拥抱后浮现在脑中的残影,都将成为潜水员自己的事,有谁能分担这从未体验过的拥抱留在心里的创伤呢?
柳潜水员的角色十分重要。每天潜水两次、最多三次的潜水员,除了潜水完全顾不上其他事。光是吃饭、睡觉、休息就已经够忙了,身体和心理的倦怠也使人情绪浮躁,会因很小的事情发生争吵。在矛盾爆发以前,需要有人善于观察动静、出面制止,如果缺少这样的角色,一旦出现问题,很可能导致严重的事故发生,所以如果做事没有条理,即使年纪再大也无法胜任这个角色,任何小失误都会直接对生命造成威胁,这就是深海潜水。大家之所以认同并跟随柳潜水员,就是因为他的丰富经验和一丝不苟的行事风格。
我们把各自的行李放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说是行李,其实也只不过是潜水装备以外的一个黑色背包而已。跟着我进入帐篷里的曹治璧潜水员在我身边坐下,小声说道:“真没想到你会来。”
“不是你叫我来的?”“十个人里有九个没有来,一半的人在电话里就果断拒绝了,说好会来又爽约的人也差不多一半。”他盯着我的眼睛,语气充满告诫的意味,“一点也不简单啊。”
我们少说也在一起工作了三年,但他从未这样警示过我。他曾开玩笑地说过,如果地狱有大海的话,也想和我一起去体验一下呢。
“你这是想吓唬我?”
“作业环境差到极点,柳潜水员也强调过,只要稍有异常就一定要马上中断返回。”
“你是在怀疑我的实力吗?”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搞什么!你看起来很累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腰和肩膀都痛得厉害。”
“没去减压舱吗?”
“去海军舰艇?哪有时间啊!我们如果不去潜水,还有谁能去把遗体带上来啊!”曹潜水员皱着眉头,左手握拳敲打着右肩膀,“我看,就连地狱也未必会有这样的地方。”
“地狱?”
真不像他。虽然我们在凶险的深海潜水过无数次,但他一次也没有用“地狱”形容过。“在驳船上哭没关系,但下水后可要忍住啊!”“你到底在说什么?”
“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作者手记:与生还学生父亲的访谈
从事故发生的二〇一四年四月十六日,到民间潜水员罗梗水首次潜水的四月二十二日晚上六点,珍岛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失踪者家属往返于珍岛体育馆和彭木港之间,度过最悲痛的时期。常驻珍岛的记者也越来越多,还有一些包括潜水员在内的义工也陆续赶来,海洋水产部的公务员、海警以及警察都各自奔忙着。珍岛竟然被不是观光客的人们填得熙熙攘攘,这还是建国以来第一次。珍岛当地人走在路上和人擦肩而过,都会好奇地看着对方。外地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暗淡僵硬,每个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若是脸上露出微笑,自己都会怀疑和反问:这样好吗?
大家带着各自的理由来到珍岛时,也有人离开了这里。四月十六日的生还学生与一般生还者离开了珍岛,他们藏起死里逃生后与家人重逢的喜悦,因为船内还有被困住没能回来的同学和朋友。从那天起,每天陆续出现痛哭着离开珍岛的人,忽然失去儿女、父母或兄弟姐妹的罹难者家属,抱着冰冷的遗体,无法接受事实地失声痛哭着。
曹潭(46岁)是生还学生曹玄的父亲。他在四月十六日下午五点半,于珍岛体育馆找到儿子后离开了珍岛。曹玄与生还的五名学生被一起送进K大学的安山医院,到这里为止,生还学生父母的行动都是一致的。但第二天开始,曹潭的行动就发生了改变。四月十七日下午他再次返回彭木港,接着于十月辞去了工作。
我们在二〇一五年四月联络到他,但他态度诚恳地回绝了我们。之后我们又再三强调是在做有关民间潜水员的采访,甚至把潜水员的名单列给他,他才接受了我们的采访邀请。他甚至比我们更加了解柳昌大潜水员的审判情况。他向我们询问包括罗梗水潜水员在内的民间潜水员的近况。当我们告诉他有一半以上的潜水员还未能回归商业潜水员的工作时,他的眼眶红了。
* * *
(以下提问以Q标示,曹潭以A标示)
Q:二〇一四年四月十七日,您重新回到珍岛的理由是什么?
A:四月十六日我开车赶往珍岛,去的路上接到了儿子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后,我至少反复问了他四五次是不是真的没事。夜幕快要降临时,我正打算带着儿子回家,尹钟煦的爸爸抓着曹玄的手哭了好一阵子。我们两家的孩子从小玩到大,所以当爸爸的偶尔也会聚在一起喝上一两杯。
钟煦爸爸问曹玄在船上有没有看到钟煦,曹玄哽咽着告诉他,十六日早上,他和钟煦在第三层的食堂吃过早饭,然后一起到KTV旁边的游戏室玩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游戏,之后就回各自的房间了,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碰面。
帮儿子办好K大学安山医院的住院手续后,钟煦爸爸的脸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实在无法待在病房。儿子也很担心钟煦,叫我再去看看,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又赶回珍岛。
Q:尹钟煦和曹玄在学校也十分要好吗?
A:小学、初中到高中都是读同一所学校,初中二年级时还一起组了个乐队。钟煦打鼓,我儿子弹吉他,他俩从早到晚形影不离。升上高中后,一年级还是同班,二年级就分班了。如果二年级也同班的话,说不定钟煦也能活着回来。
Q:生还学生的家属,几乎没有再次回到珍岛的,是因为生还学生的家属无法面对罹难学生的家属吧。
A:黄金救援时间结束前,父母仍怀着孩子能活着回来的希望,到处奔忙。七十二小时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以后,整个珍岛体育馆和彭木港都被沉重的悲痛笼罩。我本来想默默地在一旁做些什么,但还是遇到了难处。有两次还被无缘无故指着鼻子质问:“你是谁?”但也不能一味怪罪质问我的人,神志再清醒的人,到了那里也会失去理智。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大家根本没有进入船内搜救的真相,越是高官越是站在麦克风前油嘴滑舌。可以深海潜水的人力远远不足,船内是否有气穴也都未经证实。已经调动陆海空进行大规模营救的谎言,竟然也没有人来承担责任。与事实不符的新闻更是铺天盖地,甚至有刑警来回巡逻、监视起罹难者家属,所以我更加没有办法开口说出“我是生还学生的父亲”了,只好说自己是自愿来帮忙的义工。第一次这么混过去了,再来就要我出示身份证,还有人揪住我的领口质问我是不是刑警。我报上儿子的名字和班级,告诉他们儿子活了下来。谁知他们反倒问我:“为什么不守在儿子身边,跑到这里来干吗?”
Q:我们也正想问您这个问题呢。
A:事故发生后,岸上所有居民不问缘由地想赶来帮忙,大家自掏腰包赶到珍岛。我以前去过孩子的学校,还曾经请几个失踪的孩子吃过炸酱面。我儿子真的是运气好才逃出来,那可是差点要了我儿子性命的事故啊!
十七、十八日我一直留守在珍岛,直到接到生还学生状况异常的电话,才马上赶回安山。有几个过分的记者偷偷溜进病房问了孩子们令人发指的问题,我向医院要求彻底隔离媒体与生还学生,之后去看了儿子,他抓着我的手恳求我:“爸爸,替我守在钟煦爸爸身边直到钟煦回来。为什么我的朋友们要死在里面,爸爸一定要找出真相,一定会的,对吗?”
儿子想找出沉船的真相。我答应他会一直守在钟煦爸爸身边,也会找出同学们为什么会死在孟骨水道,那冰冷的大海里的原因!
Q:您是为了遵守对儿子的承诺才返回珍岛的啊!但您在二〇一四年十月辞去工作,这又是为什么呢?
A:事情就像滚雪球一样。当然,事件焦点以罹难者家属为中心是理所当然的,但有关生还学生的事情也不少。那些孩子并不是出院后、经过研究院检查就能顺利重返校园了,他们回到学校后心理阴影变得更加严重。因为自己回到了学校,可是一起参加毕业旅行的同学却再也见不到了,光是看着教室里空着的椅子就很难过。
我和生还学生家属聚在一起商讨各种问题,决定要对外公开这些问题,必须有人负责出面面对大众,把生还学生的家属和罹难学生的家属连在一起。这件事落在我身上以后,我便无法全心投入职场了。我和孩子的妈及儿子商量后,决定直到沉船打捞上来、厘清真相以前,都暂时休息不再去工作。妻子和儿子同意后,我就辞去了工作,直到现在。
Q:曹玄最近还会提起钟煦吗?
A:不会细说,但也不是完全闭口不提,只是不会先提起钟煦了。大概因为太要好,反而没什么好讲的。他想钟煦的时候,偶尔会弹弹吉他,两个孩子合奏的录音倒是不少。他把钟煦打鼓的部分提高音量,然后再加入自己弹吉他的部分。我们住在公寓里,他一演奏起来噪音可真不小,楼上楼下总是来抗议,但我没有阻止过他,怎么忍心阻止以自己的方式怀念朋友的孩子呢?昨天夜里他还录了一首呢,录好后还传给钟煦爸爸。常常通过这种方式,感受到两个孩子之间的友谊。
* * *
曹潭拿出手机播放昨天夜里曹玄录的合奏,Green Day的《Holiday》,虽然演奏谈不上多熟练,但吉他旋律柔和地融入爵士鼓的节奏里,仿佛两个身体一条心一样。
——完——
题图:2014年4月20日,韩国珍岛,韩国救援队员在世越号沉船地点搜寻失踪者遗体。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