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毒眸

8月16日，已经在大众视野里消失很久的知名财经大V“巫师财经”，突然在其多个社交账号上发布一则通知，表明自己将正式回归，在全网更新视频。

通告发布后第二天，一条名为《网红与资本简史》的视频就被其上传到多个社交平台上。该视频时长达4小时26分钟，总字数达12万字，发出后迅速在B站突破了百万播放量。

巫师财经的回归，实际上博得了不少的好评。在其多个社交账号的评论区下，都有粉丝对其回归的行为表达了赞扬，他发布的最新一期视频，更是因为内容翔实而受到了不少鼓励。

但两年前，巫师财经和B站的分手，却并不像当下所呈现出的面貌那样和谐而体面。彼时，双方的分手不仅有“小三插足”，甚至还有互相指责的经典桥段，可以说是激烈又狗血。也正因此，巫师财经才在这次的回归中表明“当初确有对不住B站的地方”，并表示感谢B站愿意接纳其归来。

两年之前，巫师财经的出现某种程度上开创了知识区这一特殊的品类，也因此引发了平台之间的抢人大战。但时至如今，知识区的繁荣却更像是装点门面，巫师财经两年前出走时所点出的“商业化困难”的问题，仍是知识区的隐疾。

近一年来，各大互联网巨头的降本增效策略，也让类似的重金挖人事件步入尾声，创作者究竟是否能够价值千万，也成了许多公司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

后起之秀

“B站财经方面的作品真是太差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2019年9月17日，巫师财经在视频中如此评价B站的知识区环境，并表示因此想“发两期视频试试反应”。果然，这一期讲述B站本身的资本市场成绩单的视频，立刻在B站获得了200万以上的播放量，反响颇佳。

某种程度上讲，巫师财经可以说是踩中了时代的红利。在彼时的环境中，“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意味着用户对财经类视频拥有足够的兴趣。基本盘太差，则意味着巫师财经这样的创作者拥有足够的发展空间。

在此基础上，巫师财经在B站迅速起步。从2019年9月到2020年4月，巫师财经在7个月内更新了14条视频，但却因此收获了200万以上的粉丝，几乎以一己之力“开创知识区”。

巫师财经的出现是B站知识区出现PUGV（专业用户生产内容）的信号，也意味着短视频逐渐脱离了“短平快”和“娱乐化”的刻板印象，开始具备产出专业化内容的条件。

在短视频的第一轮竞争中，泛娱乐化内容仍是平台之间交锋最激烈的地方，同样也是获客性价比最高的内容领域。在这一过程中，抖快各有其优势内容，而B站则仅凭其ACG内容占领了一部分圈层用户的心智。

相比其他内容，知识区的出现更晚要情有可原。一方面，以文字为主的知识类内容仍在全网有不少的受众，知识类视频相比知识类文字并不具备真正的不可替代性。另一方面，相比知识类视频，泛娱乐化的单纯视觉刺激，更加直面人性，也更能立竿见影地带来流量增长和日活用户增加。

当时的语境之下，虽然知识区内容并非“兵家必争之地”，但以抖快为主的短视频平台都上线了相关活动，进行了“有枣没枣打两杆”的尝试。

2019年3月，抖音最早开始为知识内容开辟绿色通道，在当时发布视频有严格的时长限制的情况下，抖音给知识科普类内容开放了5分钟的长视频权限。同时，抖音还发布了“DOU知计划”，为科普类内容做话题引导。

抖音公布了相关计划后不久，快手便联合知乎推出了“快知计划”，用意在扶持自己的知识区创作者上位。

相比起来，B站的知识区崛起更多来源于用户意志。对于这个社区型视频网站来说，官方的意志未必能真正带动潮流，而来自用户最直接的需求，才是其内容发展的核心动力。直到2020年6月，B站官方才开始创建一级分区并给予相关流量扶持。

在这一阶段，抖音和快手都没能推出代表性的知识类博主。这不仅由于知识类视频的时长和门槛等问题，让其和短视频仍存在一定的违和，也由于抖音快手当时的平台之争，重心仍放在对泛娱乐用户的抢夺上，并非真刀真枪的拼杀。

抖快没用力，但B站却几乎是坐着捡到了蛋糕。以巫师财经和半佛仙人为代表的视频创作者通过剪辑既有视频素材和填充表情包的方式，进一步降低了视频的制作门槛。效仿者涌现，B站知识区虽还没有名头，却已经有了繁荣的苗头。

2020年6月5日，B站正式成立一级分区知识区，手握多个顶流，前途看起来一片光明。

抢人大战

B站以社区化的逻辑去运营，很大程度上保证了其生态内部用户和用户自生产内容的共通性。在这一过程中，官方没怎么出力就吃到了流量果实，可以说是大赢特赢。

只是，缺少流量指挥棒的思维，也让B站陷入了短暂的危机之中。在隐秘的角落，仍有目光在注视着B站内部生长起来的新秀。后来人们都知道，挖角者是西瓜视频。

事实上，抖音起初对知识区的半放养式运营，并不意味着字节在这一阶段的战略性放弃。知识类内容在短视频水土不服，但抖音后续对中视频做的现金扶持计划，以及字节旗下的西瓜视频主打“中视频”的定位，不可能不觊觎这一冉冉升起的内容垂类。

但孵化门槛颇高的知识类内容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西瓜视频缺少B站具有的社区优势和先发优势。自己孵化不出来怎么办？挖。字节一直以来都信奉大力出奇迹。

据Tech星球报道，2020年3月开始，西瓜视频就针对B站知识区启动了挖角计划，接洽了多位B站的知识区UP主，并分别开出了类似的排他性视频创作合约。也正因此，巫师财经和B站之间的争端迎来了戏剧性的展开。

据巫师财经个人声明，2020年4月，巫师财经向B站寄出单方面签字版本的“bilibili深度合作协议”，但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同时B站方也没有完成协议盖章。

在后来的复盘中，大众得知，这一关键的沉默节点，恰好发生了西瓜视频的挖角事件。B站在法律程序上的漏洞，让巫师财经顺利地与B站解绑，并奔向了给出千万合约的“西瓜视频”。

在那期告别视频中，巫师财经一边大谈自己如何爱B站，如何爱B站的UP主，一边却言语中暗中表达“B站知识区商业化困难”的意思，并最终“为了视频质量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离开B站。

B站的先发优势在这一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甚至与巫师财经闹到了撕破脸的地步。在社交平台上，B站与巫师财经两次交锋，分别发出相关证据，意在论证对方不道义在前。这里无意讨论究竟谁更合理些，但很明显的是，尽管巫师财经表达出类似“没了我B站知识区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意思，但B站还是急了。

生长于此的第一个头部财经博主就这么出走，B站不可能不急。更何况，这个财经博主还点出了B站的隐疾：商业化困难。同时，从一个月内不与其内容创作者做任何沟通也可以看出来，B站作为平台似乎并不真正在意他的创作者财富。

巫师财经的出走一定程度上唤醒了B站的危机感，为了应对类似的事件发生，B站打响了创作者挖角防御战。

2020年7月7日，巫师财经出走后的一个月，B站商业化平台“花火”正式上线，功能与字节旗下的“星图”颇为相似，意在帮助UP主对接商单，提高商业化能力。同时，B站也加快了其内部与其平台UP主的签约过程，利用其旗下的超电文化MCN与大部分博主进行了合约绑定。

在知识区UP主之外，B站还花大价钱将曾经同样出走的UP敖厂长重新签回B站，2020年11月，B站MCN合作平台开放招募，为入驻的MCN机构提供UP主签约管理、数据分析、花火商单管理等功能权益。

尽管创作者和用户本身再反感恰饭，商业化也成了势在必行的事情，而作为知识区开创者的巫师财经，无意中也推动了这一关键进程。

知识区，是个伪命题吗？

出走B站后，巫师财经在西瓜视频正式开启了更新。其一开始的视频数据也相当不错，2020年7月，一期讲述中国产业链格局的视频达到了876.2万的播放量。随后的数期视频，基本都有超过500万的播放数据。

而据毒眸统计，目前巫师财经在西瓜视频发布的23期视频，平均播放量也达到了近400万，效果不可谓不佳。

不过，整体播放量虽好，用户反馈却不尽人意。目前，巫师财经在西瓜视频所有发布视频的点赞量仅有66.9万，而在其曾缺席过两年的B站，巫师财经的总点赞量341.8万。两者之间的用户粘性，存在肉眼可见的差别。

而且，巫师财经在西瓜视频的播放量，也有明确的时间分野。只要简单地翻阅就可发现，从2021年4月开始，其发布的视频就开始呈现流量下滑，直到今年8月，巫师财经在西瓜视频发布的大部分内容，都仅有百万甚至不到百万的播放量。

前后巨大的差异，不得不让人联想，前期的流量高与平台的独家协议不无关系。而此后的流量效果差，则意味着平台似乎不再愿意将流量大力补贴给某个创作者了。

西瓜视频的挖人逻辑，事实上更类似于长视频的操作。在爱优腾的版权内容大战中，平台逐渐认清，用户对平台缺乏忠诚度，而仅跟内容绑定。这一定程度上助推了内容版权价格的飙升，也给中长视频立了一个潜规则：内容大于平台。

仅以此简单地套用，似乎中视频中的专业内容创作者，也应当是平台的核心资源。何以平台花大价钱挖了人，但用户却始终停留在自己固有的平台上，不愿意挪步子呢？

这一方面，当然与西瓜视频的竞争者B站本质上仍然是一个社区而非视频网站有关，但更重要的原因仍然是，相比起长视频平台制作的剧集和电影等内容，知识区其实并非刚需，用户虽与UP主有情感联系，但根本还没到愿意为了一个博主转移自己的平台的地步。

用户从哪来是一个关键问题，而另一个问题则是，知识区在短视频中本身的定位，究竟是什么？

目前来看，尽管抖快B的知识区内容都可算是风生水起，但目前的短视频知识区大V，大部分都偏重娱乐化的知识解读，而非真正的硬核专业内容，

仅以当下的知识区网红为例，在B站粉丝突破千万的罗翔老师，尽管其视频不乏具备深度和人文价值的内容，但他被更多人注意到的印象，仍然是“一个会说相声的律师”；粉丝突破600万的半佛仙人，内容常被人诟病不够专业，而用户对其的忠诚度，或许停留在他“给自己磕头”以及“骚到断腿”的表情包上。

至于抖快，许多一两分钟讲一个经济学常识的人大有人在，部分短视频博主甚至会将知识内容与擦边球软色情内容进行组合拼装，以求获得更多流量。这也非常容易理解。抖快自不必多说，“B站是一个学习网站”的口号喊得再响，用户也不过是在娱乐之外顺带开阔一下眼界。

这种知识区的定位，也体现在了相关创作者的内容变现上。有相关从业者就告诉毒眸，据他了解，目前相关商单并没有针对知识区博主和其他博主做明显的区分。在B站，知识区UP主的客单价并不明显高于其他博主。

商业化内容之外，知识类博主虽然也能通过提供相关业务服务（巫师财经）或卖课等获得收入，但这类内容和短视频的流量逻辑仍有比较明显的区隔，目前并没有人能真正跑通。

甚至，如果创作内容过于垂类。部分主打“医学”或“化工”的UP主，都依然面临恰饭难的问题，无法顺利接到商单。而如果博主为了迎合流量制作纯娱乐化内容，那其“知识”的属性，似乎也就不复存在了。

当然，知识类内容也有许多细分的垂类，以何同学为代表的科技区，仍然是集流量与收入于一体的香饽饽。同时，科技区打造的KOL模式，已经让人超出了内容本身，很大程度上能够越过平台的逻辑。

只不过，顶流之外，更多的知识区内容，某种程度上说也仅仅是轻娱乐内容的变种。一位从业者甚至坦然告诉毒眸：“B站这些内容哪些不都被说过千百遍了，最重要的还是要把故事讲得有趣。”

这同样也体现在了巫师财经最新一期视频内容上，看起来格调甚高的“网红与资本简史”，实际上仍然在挖一些类似张大奕和薇娅的陈年往事。

这与平台抢人大战的结局有着密切的关系，用户的一切出发动机是在娱乐之外顺便懂点知识，而非为了知识专门去某个平台。在这种情况下，依靠知识区抢人的策略很难说得到了真正的成功，更多时候，知识区的存在像是一种装点门面，即“我们不止娱乐”，但扒开知识区的外壳，里面却仍然是娱乐大众的本质。

平台中的创作者也无法与当下的时代脱离开关系，一个设想或许可以在此时恰如其分地提出，当西瓜视频失去了挖角知识区的兴趣后，B站的知识博主，还能保证如此的活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