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在伦敦奥运会上,阿根廷的“金色年华(Golden Generation)”国家篮球队最后一批老队员们坐在更衣室的板凳上相对而泣。尽管经过激烈的拼搏,他们仍然负于俄罗斯队,痛失铜牌。当时,阿根廷最伟大的两位球员,路易斯·斯科拉(Luis Scola),和马努·吉诺比利(Manu Ginobili)振作精神,誓言要记住这个时刻。
“我宁愿和你们这些队友一起输球,也不会愿意跟其他队伍赢球,”吉诺比利忍着眼泪说。斯科拉也表达了类似的感想。
“大家哭得更凶了,”安德烈斯·诺西奥尼(Aandres Nocioni)回忆当时情景。“我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更衣室里每个人都痛哭流涕。我们都知道,那次是我们最后一场大型赛事,最后一次机会。”
之后,球员们一起做了他们每晚都一起做的事:出去集体饱餐一顿。“那是个规矩,不论比赛输赢,都要吃集体晚餐。”帕贝罗·普瑞吉奥尼(Pablo Prigioni)说,他在2012年奥运男篮赛中任控球后卫。“我们要么一起庆祝,要么一起痛哭。”
当晚,这十二个大男人在伦敦一起痛哭,斯科拉,吉诺比利和诺西奥尼都以为自己告别了奥运。经过八年前雅典夺冠的辉煌之后,那也许是他们的最后一届奥运会。同时,他们也在庆祝,互相祝酒干杯,为早年无数次令人疲惫的大巴旅行,和穿越南美洲、中美洲的荒谬的转机旧事干杯,也为“金色年华队”以往的赫赫战功而庆祝。
“那天晚餐我们说的话-那些往事、友爱和流淌的眼泪,”吉诺比利说,“那些东西是将我们大家永远凝聚在一起的力量。”
老队员们又忆起更早的集体晚餐,那是2002年在美国的印第安纳波利斯的Ruth's Chris牛扒屋,当时他们刚刚在FIBA国际篮联世锦赛决赛上被南斯拉夫队击败。球员们意志低沉。他们为关键时刻裁判吹哨而愤怒,也为吉诺比利在半决赛中脚踝不幸受重伤而难过。
一边吃喝一边闲谈中,气氛开始转变。那时,连阿根廷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球队对能够在世界级男篮大赛取得亚军殊荣,更重要的是,还在预赛中干掉了不可一世的美国队。晚餐结束,当球员们怀着悲痛回到大使馆公寓,惊讶地发现许多国际代表团纷纷打来祝贺电话,每层楼的楼道电话铃声此起彼伏。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而2004年奥运会就要来了。
“晚餐开始,是我们一辈子最消沉的时刻,”斯科拉说。“晚餐结束时,却变成了狂欢派对。”
马刺队总经理R.C. Buford就在几桌以外看着他们。观金牌之战后布福德无法入眠,于是独自逛进同一家牛扒屋。在那里阿根廷队队员们表现的友爱之情令他大受震动。“我呆呆地看着他们,”布福德说。“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球队氛围。”最后他过去跟吉诺比利打招呼,几个月后吉诺比利加入圣安东尼奥马刺队,开始NBA新手的生涯。 马刺队在1999年选秀中几乎因为巧合选上了排在第57顺位的吉诺比利。布福德是在1997年的澳大利亚22岁以下青年篮球世锦赛上开始关注他的。本来,布福德是去考察其他球员的,此前没听说过吉诺比利的名字。“他在场上就像一只小野马,“布福德回忆,”疯了一般地踢球,有时候还比较合理,有时候完全不合情理。”
马刺队1999年首次加冕NBA总冠军,期望保持现有的高端阵容,本不想在下一个赛季引进新人,因此第一轮签约没选他,只在首选没得到时才临时决定选了吉诺比利。马刺队甚至还选了比吉诺比利总排位靠前17位、但已被其他队选中又交易出来的塞尔维亚球员戈登·吉里塞克(Gordan Giricek)。“我们运气确实太好了。”布福德说。
当吉诺比利小宇宙爆发时,所有人都惊呆了。格里格·波波维奇2002年是助理教练,他对得到吉诺比利兴奋不已。“我告诉邓肯(马刺双塔之一),这小子来了,美国还没人知道他的厉害,”波波维奇回忆说,“邓肯对我扬了扬他那招牌式的挑眉动作。”
“我之前从波波和其他人那里听到对吉诺比利的赞誉,”邓肯说,“我的感觉是,哦,拭目以待吧!”
后来的事我们都看到了。距伦敦奥运那次告别队餐四年以后,我们还在看着他,不论是里约,还是圣安东尼奥。
***
伊曼纽尔·吉诺比利16岁时,家人对他有些失望。在他的老家,即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被誉为“阿根廷篮球摇篮”的Bahia Blanca,他的哥哥崭露头角成为职业球员。而他们的父亲约格是一名知名教练。
吉诺比利个子不高,身材瘦削,在当地进不了全明星队。“单单我们城里就有大约15个小篮球员比他强。”吉诺比利的发小、2004年奥运会上担任控卫的朱安·桑切斯说。但是即便那时,吉诺比利已经表现出意志顽强和聪颖灵活的禀赋,这些特质令他经历了爆发式成长后成为一名耀眼的新星。
“他抢篮板被打压,罚球射篮也被打压,”桑切斯说,“个头小总是容易被欺负。“
吉诺比利打球时经常比一般的节奏提前半拍,凭想象提前做出过人动作。他与众不同,也需足球让他改变了头脑,或许是遗传基因给了他特殊的视觉预感。吉诺比利并不确定。但作为阿根廷篮球之乡的名教练之子,他从小就得到周围各种职业高手的调教。五岁前,一个本地教练把吉诺比利作为科学实验的对象。
他给吉诺比利戴上特殊的眼镜,镜框与地面平行,使他看不见自己脚步走到了哪里。教练又给他戴上手套,限制他手掌部分的感觉,迫使他依赖手指控球。“我才4岁,戴着这些装备在厨房跑来跑去,”吉诺比利笑着说。“我是试验小白鼠。”
当吉诺比利的身体和大脑联系起来,他侥幸地进入了国家队的领域:1996年他因其他队员时间冲突而加入了阿根廷22岁以下青年篮球队。
“他看起来并不特殊,”诺齐奥尼说。“但是他一动起来你能看到与众不同,他动起来像蛇行那样灵顺。”
九十年代后期,吉诺比利的出色表现已经将他带进意大利职业篮球界,但那里的教练也不知该怎样培养他。维鲁斯博洛尼亚队(Virtus Bologna)两千年赛季开始前前约他为自由职业队员,原因不过是他们的主要对手签了德安德鲁·乔丹,马刺队助理教练梅西纳(Ettore Messina)说。他当年曾是博洛尼亚队的主教练。
“训练中他会展现惊喜的表现,但你有时担心:在比赛中他能不能做到?”梅西纳说。“我认为他也许够格进NBA,但从没预料到他能取得这么优异的成绩。”

***
在环球职业联盟赛中,吉诺比利和其他年轻的阿根廷队友一起成长绽放。每年夏天他们一起参加国际锦标赛事,在心灵震颤的体验中结成同与为一的团队。他们在赛场上互相高度契合,成为整整一代球星群体,各居要位、各司其职,比赛内外都喜欢相互陪伴。
阿根廷国家蓝联担任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纽带,但球员们在长期比赛旅行中能够同甘共苦并以苦为乐。2002年世锦赛前预赛,球队赴墨西哥城。阿蓝联安排的飞行日程过于繁琐,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出发,花了整整33个小时才到达。原本有可能32小时40分钟到酒店,但部分队员喜欢恰好整33小时到达这个主意,于是他们让大巴司机绕着墨西哥城转了20分钟,一边看表一边倒计时,在准点时刻正式“抵达”酒店。
“全队都大笑不止,”桑切斯说,“但马努笑得最起劲。我想’这帮人怎么回事?他是个明星,他是最佳球员!他本应该要求皇家礼遇!’但我们球队就是这样。”
(甚至成为NBA球星以后,吉诺比利和斯科拉也不追求贵宾旅行待遇。在2010年一次比赛中,当时还在小牛队的泰森钱德勒在罚球当中与吉诺比利对话。赛前他看到吉诺比利驾驶一辆小巴车正停车。“你开着小巴来的?”钱德勒问他,“我还以为只有我开那种车。”吉诺比利笑着回答说,“那我还有孪生兄弟呢:斯科拉也开这车!”)
球员们彼此深切的感情也体现在赛场上。谁都不会挑剔客观条件、不介意次数安排;2006年世锦赛前,诺西奥尼已经开始NBA生涯,他告诉主教练不要考虑为他安排比赛。
“我们一起有无数(33小时旅行)这样的往事,”斯科拉说。“他们把我们变成了一个整体。”
但是,吉诺比利2002年秋季加入圣安东尼奥马刺队队时,他没有一个这样的同伴。
***
马刺队毫不延误地对他展开考验。在一次营地训练中,吉诺比利和当时37岁的史蒂文·科尔轮流互防训练掩护走位,凯文·威利斯担任掩护。也许威利斯偏护科尔,怀疑吉诺比利的掩护不对,于是让当时的助理教练麦克·布登霍尔泽严厉批评了吉诺比利。
科尔和吉诺比利换位,由吉诺比利防守。威利斯让吉诺比利仰面跌倒,“这才是掩护!”威利斯对布登霍尔泽叫道,其他球员和教练员纷纷应合。然后威利斯低头看着吉诺比利说:“明白了吗,菜鸟?”
大家都等着看吉诺比利的反应。甚至马刺队圈内,外籍球员往往被看有待于打破固有原型,培养顽强的体育精神。“很少有外籍球员会在NBA产生重要影响,”布福德说。“特别是得分前卫。很多人怀疑:马努有那么强吗?”
“马努一点逃避都没表现出来,”科尔说。“他只是镇静地爬起来接受了。他知道他必须自己挣出来自己的地位。每个人都注意到了。”
小插曲不断。史蒂夫·史密斯和布鲁斯·博文与吉诺比利持续激烈对抗了几分钟,博文使用暗招凶狠地把他逼到死角。“布鲁斯整个赛季里把那个善良的小子打得够呛,”邓肯说,“不只是口出恶言。马努若无其事继续训练。所以我最后说,’他表现不错。’”
后来,吉诺比利用行动转变了博文的看法。在吉诺比利最早和湖人队交锋时,湖人的科比·布莱恩特悄悄跟博文打听吉诺比利。博文回忆科比问,“告诉我,那个白人小子怎么样。”博文警告布莱恩特,“哦,你走着瞧吧。他可不是一般的白人小子,他有两下子。”
吉诺比利从不自以为是;他训练比谁都刻苦,特别是争球,他表现得就像打NBA决赛一样。到2007年9月末的马刺队员和自由职业球员之间的选拔赛时,吉诺比利连过三人夺回失球,又远传抛球给队友。队友得分了,一边观赛的主教练波波维奇叫停了比赛。
他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说:“比赛对你意味着什么?”波波维奇告诉他们,吉诺比利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渴望赢,如果马刺想重复2007年赢得的荣誉,每个人都要像他那么拼才行。波波维奇走开了,大家以为谈话结束了。突然波波转身说:“马努,才刚九月份,拜托!现在别那么傻拼好吧。”
“我当时的确吓到了,担心他这样下去难以持久,”波波维奇说。“至今回想起来我还后怕呢。”
对于这一段,邓肯笑了。“马努确实是这样的人,”他说,“好像老需要人劝告’马努伙计,你冷静点’。我们只不过是在训练。”
每位马刺队员都渴望赢,但在失败的时候谁都没有吉诺比利受伤那么重,尤其当他自己犯规时。桑切斯的Panathinaikos队2002年在欧洲联赛决赛上击败了吉诺比利的队。桑切斯回忆,吉诺比利整整一周没出家门。在2007年西部大会半决赛对达拉斯小牛队Game 7即最后一场比赛中,吉诺比利带领圣安东尼奥队拼到领先对手三分的局面,在最后几秒中不明显地犯规:上篮时碰撞了诺维茨基。小牛队获得加时,最后由诺维茨基赢了那场比赛。吉诺比利无法原谅自己。他感到自己让迈克尔·芬利和法布里西奥·奥博托这两位(主要因为他才获签约马刺队的)来自金色年华的老乡失去了他们在NBA可能赢得的最佳荣誉。
邓肯对吉诺比利非常担心,打电话给前马刺队员、吉诺比利好友马里克·罗斯,让罗斯去看看他怎么了。“我不是随便说说,我们都互相沟通了,我们必须力挺马努。”当时的马刺队本赛季后备球员、现任Nets队总经理的西恩·马克斯说。“我们必须劝说他走出阴影。我们让每个人给他打电话、发信息,尽可能地陪他出去散心。”
整个夏天他都闷闷不乐。“我没见过对自己如此苛刻的人。”布福德说, “他可能是我在这儿能够亲眼见证的最了不起的竞技运动员。”
细心的怀疑者可能察觉到吉诺比利内心深处的焦灼与煎熬,甚至在NBA菜鸟时代就有了。怀疑者也因此渐渐爱上这个小伙子,爱上他各种测试风格保守的波波维奇的方法。吉诺比利显然并不适合圣安东尼奥。他的球风险、飘、快,与马刺队一直秉持的慢节奏、低姿态、防守型打法形成反差。
他喜欢在三秒禁区掐着计时钟投篮,那时波波对此并不容忍。他喜欢地板传球穿过防守球员的双腿、50英尺长距离带球穿插、防守中会涉险抢断。波波维奇十分不喜欢。“我当时非常固执,”他说,“我一定要约束他。哦,你不能转,你不能这样投篮。我当时鬼话连篇。”他曾经队助理教练布登霍泽尔承认。“我感到我无法培训他。”布登霍泽尔记得他这样说。
每一记投篮都是出自邓肯的位置。实际上教练们把吉诺比利放在一个无球弱边的角位上,告诉他“你只能从这里投篮,还得等邓肯传球给你。”
“第一年我站在角上等着,非常苦恼。”吉诺比利说。“我想得球,想做决策。我25岁了,我想在世人眼前掀起风暴。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会。”

***
每天晚上他都扮演着叛逆者。老球员爱拿他们之间的拉锯当热闹看。只要吉诺比利做出疯狂的举动,威利斯、科尔和资深板凳队员丹尼菲利就齐声高呼:“他是坏人!”在一次赛前拍摄中,波波拿出一个拍摄片段,显示吉诺比利抢篮板后快速突破传球的高危动作,对他指出:再也不许这样做了。其他球员恶作剧地同声应和。
紧接着下一次比赛,他得到球,处境与前次极其相似,他跳起向后场传球,然后稍停顿特意回头笑望波波一眼。场下全体乐疯了。
吉诺比利总是出其不意地射篮,总是试图快速抢断,就像个击剑手。他抑制不住那种本能。除非波波对他喊,他并不自知。可是吉诺比利是最后的赢家。“你逐渐意识到,那样的风格更是积极的,消极影响相对不大,”波波维奇说。“他是个变态赢家。我后来决定,与其让他照我的打法,还不如按他自己的路子去打球。”
甚至在防守中生猛涉险,吉诺比利的考量也比旁观者看到的更深。他能比别人更迅速地明白场上局势。他常常能遇见到下一步情况,能疾速挥臂抢上“快速道”。布莱特·布朗和其他圣安东尼奥教练认为,吉诺比利是空中接球表现最好的球员,即便是侧身起跳用手指触球。
“他打球时显得无比自由,”邓肯大笑着说。“他把我们打服了。波波经常呵斥他,但到后来我们都看到了,马努总是先于别人几步。”
吉诺比利在马刺2003年夺冠赛程中平均每次上场28分得分9.4分,表现平平,但在接下来两年时间里,他用行动消除了所有怀疑,在篮球界稳稳地奠定了自己的地位。
***
当终场哨吹响,阿根廷队在2008年奥运中战胜立陶宛队,获得铜牌,阿根廷队小前锋卡洛斯·德尔菲诺抓起比赛用球。赛前他就和裁判达成协议,如果阿根廷赢了,他要拿走球作为纪念品。
这是对2004年奥运的补偿。当时他们再次击败美国队,走上了世界篮球史的巅峰--奥运会男篮冠军。吉诺比利将阿意争夺金牌的决赛赛球带回酒店房间藏起来,才返回奥运村庆祝。
谁也说不清当晚发生了什么。庆功会途中,两个队友回到他的房间,找到那只球,潜入奥运射箭赛场,将球永远留在了雅典,留给随便哪个路人去发现。
“每个人的都来对我说,诺齐,你把那球扔了太不好!”诺齐奥尼笑着说。“但我可以对着律师发誓,我不记得这事。我当时肯定脑子不对了。”
“后来真相大白,”斯科拉说。“做这事的人让马努在北京得到了那个球。”
吉诺比利值得拥有2004年的纪念球。他每场比赛平均得到19分,占全部投篮的58%,在半决赛中以13投9中共得29分的表现将仓促组建的美国梦之队淘汰出局。他在球场上身姿上下翻飞,小组赛中力克塞尔维亚队,报了2002年印第安纳波利斯失利之仇,标志着他篮球生涯中可能是最位光辉四射的时刻。
“我们每次遇到麻烦,我们就把球高高丢给马努,”奥博托说。“麻烦就是这样迎刃而解的。”
在马刺队,他没有得到这样的优待,但到2004-05年赛季他成功地得到波波的信任。在2005年马刺队对底特律的七场绞磨式决赛中,他取得每场平均19分,四次助攻,总是在最后决胜关头担任圣安东尼奥的场上核心。
“他那次赛季应该当选最有价值球员MVP荣誉。”布登霍泽尔说。
“至少和邓肯共同获得MVP,”布福德补充说。
几乎2005年他参赛的每场,包括对底特律七场,他都是上场主力。连最精明谨慎的侧翼防守都被他的切球技巧和各种迷惑动作弄晕了。“大家经常问我谁最难防守,”拉贾·贝尔说。“我说是科比。这是他们希望听到的。但真实情况是,最难防守的可能是马努。他挂着四档冲向你,到了你身边又降到二档,你快要撞上他的时候,他会疯狂漂移一下。我专门研究过进攻球员,但我都弄不明白他。”
他脚步忽慢忽快,夹杂着小碎步,“现任Jazz队总经理的丹尼斯林赛在圣安东尼奥任职五年,他说,“那种创造力令人难以置信。”
NBA世界关注到了,吉诺比利赢得首次出场全明星阵容的机会。“我不认为我十分适合那里,”吉诺说,“不太像我的风格。但我非常高兴有机会获得那种体验。”
这形成了棘手的局面:全明星阵容谁都不会坐板凳席,但马刺队在2005年季后赛里要组织外围进攻的第二阵容,于是波波在对战丹佛和西雅图的8场比赛中将吉诺比利降为第六人的替补角色。教练组觉得这样的轮替比较合理。
**
但在2006-07赛季中期,教练员和全体决策人员一致认为,吉诺比利应该离开板凳席。这样一来,邓肯、唐尼·帕克和吉诺比利同场难免互相制肘,圣安东尼奥的进攻因此受制于这种不利。教练组认为,吉诺比利有着来自“金色年华”队的无私精神,也许比帕克更容易接受板凳席。
争议的焦点是,这项决定对于一位建功赫赫的球员是否公平。波波维奇一月份私下问过吉诺比利,“我不认为我接受了,甚至对手下裁判也没有承认,但马努如果要求,他就可以首次上场。不论他怎么说,我们都会按他的要求去做。他有这个资格。”波波维奇说。
吉诺比利点头同意后离开了谈话。从其他队友口中得知消息,“我震惊了,”邓肯说。“你不是开玩笑吧?他是马努,大明星啊!他不会答应。”
吉诺比利个人的牺牲成全了马刺队的平衡和轮替,让“集体至上”的格言成为铁律,此举感动了圣安东尼奥的每一个人。“他在塑造我们团队文化方面跟邓肯一样了不起,”布福德说。“连马努·吉诺比利都能忍受替补席,其他人再也无法叽歪不能上场,或者挑剔位置。看看他吧,然后再找我谈。”
“你不能说怪话骂人,”邓肯说。“这为全队带了个头。”
波波维奇在AT&T大厦的办公室只挂了一幅照片:NBA历史上最有才华的得分候补队员,约翰·哈夫利切克射篮的照片。
吉诺比利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他付出了多大代价。他在NBA历史得分榜上总排名193位,刚好在梅塔·沃尔德·皮斯、约什·史密斯和斯蒂芬·杰西·杰克逊的后面。他只出席两次全明星队。如果能作为出场主力,他个人荣誉和成就本可以更高。
当赛季某晚晚餐中,博文评论这种方案好像挺有效。吉诺比利截过话头说,“当然你这么想,因为你还可以首次出场。”
“这话让我一下子失落了,”博文说。“我无言以对,干这一行都想上场。马努也不例外。让我对他好同情。”
但是,马努做出的牺牲逐渐变质成了某种自私。教练的阵容方案限制了吉诺的上场时间,也为他保留了体力。圣安东尼奥教练礼貌地提示,吉诺那种爆发式风格也许按传统比赛时间计算,无法达到进入名人堂的水平(正式澄清:吉诺比利已经获得了名人堂资格)。
“马努的体质不适合长时间打全场,”马刺队长期助理Chip Engelland表示。“他速度是常人的两倍。如果NBA像大学生赛那样一个赛季只有35场,他也许就会成为十佳运动员。”
吉诺比利在候补阵容有着全权委托队长的身份,他会充分释放,作出漂亮的长距离挡拆,这在篮球界从来无人超过他。
“我知道我以后打球时间会少,”吉诺说。“但那些宝贵的上场时间,我是主力和关键。我乐意得到这种关注。我们会赢的。我们快乐打球。我后来也喜欢上第六人的位置。”
吉诺比利发明了NBA独有的带球过人技巧,至少将以前有的技巧磨砺成了自己独特风格。他让“魔术师”埃尔文·约翰逊发明的“不看队员传球”技巧更加成熟,将其用于远距离的挡拆,创造出一个时代。吉诺留场地滑过防守,起跳传球,目光瞪着弱边位上一个有空档的投篮手,就在对方防守身体朝那个方向刚一侧身时,只听得“噗通”的一声,他已经用“不看投掷”穿过防守线让球自由地飞进了篮框!
“他把那个动作带进了NBA,”蒂亚戈·斯普利特。“同时观察理解那么复杂的情况,这可教不出来。”
“我们以前经常笑说,’噢,他用马努法传球越过了他,”布登说。“我们把那个技术作成了动词。”
他也许可以保留专利:眼睛盯着大个子球员,骗过防守,然后远投给侧翼的投篮手。“我和他一个队,我也被骗过了,”马特博纳说。
“这个挡拆技术让马刺队的局面发生了转变。吉诺不是从后场向侧翼推动进攻的唯一动力,帕克,波波维奇,邓肯和麦克丹东尼都有起作用,但他居于最重要的位置,把每一个人组织起来。
“我对马努最美好的记忆,”邓肯说,“就是看着他从板凳上站起来,怀着他预想的许多绝妙方案走上场。”
吉诺比利和帕克联手上演足球风格的传球进攻:帕克将球从边线踢给吉诺比利,自己向任何一场比赛中那样沿边线向前慢跑,在那里静等,而马努将会骗过对方的盯防队员,嗖地地一下将球传给他。
“一想那种妙传我都起鸡皮疙瘩,”布朗说。
马刺队后来将这种传球法称为“弱飞球”,那些其他位置上的球员和教练发现这种球无法复制。
“马努是唯一一位能够完成投掷的人,”布登霍泽尔说。“可能这是我至今最爱的动作。我们(在亚特兰大)练过了,但我还有整个赛季可用呢。”
帕克在法国国家队教过这个技术,“没有马努无法完成这个动作,”他说。
在长期共处中,帕蒂·米尔斯发现了帕克个人独特的“pass-and-cut”节奏。
“那就是和马努的小默契,明白吗?”米尔斯说。
米尔斯和吉诺比利在马刺队的“联合国餐团”成为老团员,还有斯普利特和鲍里斯蒂阿瓦。他们每晚一起出去吃饭,吉诺比利有条原则,“不许叫客房送餐”,每人轮流选餐厅。当米尔斯2011年加入马刺队,吉诺不停地问他关于澳洲原住民的问题,米尔斯的母亲是澳洲原著民,父亲是多利海峡群岛少数族裔。
吉诺特别的好奇。他为了和斯普利特交流还学了葡萄牙语。他爱好天文。他随队参赛途中会随时夜观星象。联合国团员在丹佛的某晚还冒雪爬上停车场屋顶观察流星,米尔斯说。
2009年当奥博托准备接受心脏手术时,他叫吉诺比利陪同见医生。“我知道他会做研究,问的问题也比我有用。”奥博托说。吉诺比利在手术期间会在医院等待。
阿根廷著名的数学教授、著作者亚德里安·帕恩萨(Adrian Paenza),还是位hoops史学家,他曾经让吉诺比利看了他的手稿。他给吉诺比利出了一道谜语,“要想有至少50%机会有同一屋中两人同日出生,至少需要多少人同在一间屋?”答案是23人。吉诺比利不相信,于是他开始测试这个答案。每次马刺队比赛前他都要查看全队的排班表,上面有每个人的生日,一共30人。“我现在还在测试。”他说。
完全无意间,吉诺比利把“金色年华”队的文化传入了圣安东尼奥。同样的伙伴精神也渗入了球场。“马努以前在球队没人问我家里的事,”米尔斯说。“这让我们在赛场上彼此信任,意义很重要。”
马刺队在2013年对迈阿密热火队的决赛季遭受巨大失利后,没有人保证他们能重振雄风。吉诺比利在季后赛第六场半决赛瑞·艾伦的一记著名投射前状态松懈了。如果不是他建立的信任和亲情,全队重新振作将不可能。吉诺比利八次失误,成为全队前所未有的负21分失败的关键。他至今还在为当晚情形挣扎,尤其是第五场比赛最佳表现之后出现这样的局面。
“我的脑袋第一次不好使了,”他今年春天说。“第五场后我松懈了,觉得自满了。结果我的能力下降了,这在以前从未有过。过去,我的头脑总是能够驱使我获胜的。”
比赛结束,米尔斯坐在离吉诺比利两排的地方,看到他在抱着头哭泣。全队和队员家人都出去吃晚餐了,斯普利特、邓肯、帕克和吉诺比利坐在一桌,波波维奇则走动着逐个队员打气鼓励。
吉诺比利桌上的人都沉默着。“他们取食物来,却无心吃,”斯普利特说,“我们低着头,彼此都不敢正面看。我们只想在一起。”
在第七场比分相近的失利后,邓肯找到吉诺比利。“我得抓住他的头告诉他,’没关系的,我们一切会好的’”
三周后,普里吉奥尼在阿根廷见到吉诺比利,祝贺他三十多岁了还能打NBA决赛季。吉诺比利不能接受那些祝福,他好几个月都无法对阿根廷队友谈起2013年那次决赛季,直到后来,他发给几个人email,解释当时的情况,并保证他会恢复状态。
他确实做到了。马刺队的状态也恢复了。一年后,他们触底反弹,大破迈阿密,赛场整体表现持续出色。吉诺比利还是那样无忧无虑地快乐打球,一年前的低谷没有使他变得恐惧或谨小慎微。
老朋友们乐见其成,甚至看到他吓人的冲撞和疯狂的失误。“我更喜欢那样的马努。”奥博托说。“我无法想象马努不冒险不疯狂。”他们放下担忧开心地看着吉诺比利在场上全心投入,腿部肌肉紧绷,闪身回来在克里斯·波什的头顶雷霆一记灌篮。
人们一直相信,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打球。几年前,桑切斯对他说出一串球星的名字,他们都接受了降低档角色、减少剧烈强度比赛风格,之后成功地保持了健康状态。吉诺比利对此嗤之以鼻。
上个赛季,吉诺比利在可能威胁到运动生涯的股部受伤痊愈后第一场比赛中就想打主力,圣安东尼奥的教练都不同意。“有时候我希望他担任冷静的控球后卫,这样他到还能打球到55岁。”梅西纳说。“但是他会以他自己的风格一直打到最后。”
“我只能按我知道的方式打球,”吉诺比利说。“我无怨无悔。”
在本届里约奥运会上,他的这句话被无条件验证了。阿根廷队以全阵容“老迈”之师出战小组赛,获得2比0的成绩,但最后结果已经不重要了。在多年前伦敦奥运后的晚餐上,同一批老队员肯定想不到他们还会出战里约奥运会。吉诺比利最近扫描了一张图片,是他和斯科拉1996年第一次参加世界男篮锦标赛成为队友的合影。回忆20年走过的历程,长途转机、全队晚餐、失败的眼泪、纵酒的派对。
“那些经历比球赛的比分更有意义。”他说。
(翻译:于馥莉)
来源:ESPN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