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深途 黎明

编辑|艾小佳

马斯克又将矛头对准了燃油车。

9月13日，马斯克说，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像今天看待蒸汽机一样看待燃油车。他强调：“现在购买的燃油车的残值会比人们想象的要低得多。”

作为世界首富，马斯克似乎很关心你手里的资产是否过快贬值。早在三年前，他就引导人们，要用投资的眼光去买车。按照他的话说：“如果你今天买一辆特斯拉电动车，我认为你购买的是一种增值资产，而不是一种正在贬值的资产。”

但这句话过去很多人不信，认为他只是为了推销特斯拉电动车，割更多的韭菜。尤其是特斯拉国产化之后，一轮又一轮疯狂降价，老车型越开越不值钱，老车主苦不堪言。

在更多人的认知里，电动车是贬值很快的。“开三年，估值对半斩”还是好的，放到二手车市场无人接盘才尴尬。这不仅劝退了很多潜在车主，也劝退了一批二手车商。

“保值焦虑”，堪称“续航焦虑”、“安全焦虑”之外，电动车的第三大焦虑。

把时间线拉回到今天，局面似乎在发生改变。

特斯拉不再降价，而是一直涨价，就连技术尚不完善的FSD（全自动驾驶系统）也涨到了1.5万美元。国内造车新势力的各大车型也在涨价，相反燃油车却在加大促销力度，而油价更是让很多人表示伤不起。这直接影响了二手车市场上，电动车和燃油车的保值率。

这个时候马斯克炮轰燃油车，可谓踩准了时机，所以才能引发热议。

问题是，燃油车真的会成为“蒸汽机”吗？电动车值得买了吗？

电动车贬值快，只说对了一半

首先明确一个事实，电动车的确贬值快。但这里有两个前提，第一不包括所有电动车，第二指的是过去的情况。

特斯拉Model Y、宏光MINI等热门车型的保值率就很高，超过大部分燃油车品牌。

根据中国汽车流通协会联合精真估发布的《2022年8月中国汽车保值率报告》，特斯拉Model Y的一年车龄保值率为88.5%，超过林肯冒险家（77.6%）、奔驰GLB（71.1%）。宏光MINI一年车龄保值率也高达86.6%，在所有纯电车型中仅次于Model Y，排第二。

汽车的保值率，跟新车销量和保有量紧密相关。特斯拉Model Y、宏光MINI都属于热门电动车型，长期霸占国内电动车月度销量榜首，而且提车还要排队，所以保值率很高。

所有电动车都不保值的印象之所以形成，与过去这些年的电动车补贴政策有关。

国家从2010年开始对新能源车提供补贴，以降低消费者的购车门槛，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有车企利用补贴政策进行投机套利。

一些车企卡着补贴的政策门槛，先把新车价格抬高，拿到补贴后再以低价出售。很多新车完全是为了拿补贴而被生产出来，没有任何产品力可言。这些车最后要么流向网约车平台，要么以很低的价格流入了二手车市场，车辆所剩残值极低。

另外，国内的电动车市场分为营运车市场和私家车市场，一开始发展起来的是营运车市场，且大部分是网约车，私家车是最近两年才发力。北汽新能源多年蝉联国内纯电动车销冠，就是得益于北京的出租车强制电力化改造。

一辆网约车一年开十万公里不奇怪，电池的损耗可想而知，这些车退役后很多流入了二手车市场。

广州一位专做新能源二手车的车商赵莫飞告诉深途，北汽EU系列、荣威ei5、比亚迪e5等车型，是最常拿到的二手车，这些车之前大多是跑网约车的。他店里在售的一款2017款比亚迪e5，已经跑了30万公里。这款车原价19万，现在卖4万，五年保值率20%。

很多二手车商不愿意收电动车，因为市场上流通的，都是一些在今天看来产品力较差的车型，即便价格便宜也不好出手。

这个过程中还有一个重要变化——动力电池技术的进步。电池的能量密度一直在提升，续航里程在变长，而价格持续下降。三年前的电动车，续航里程一般是三四百公里，如今动不动就超过700公里。

对于一些日常代步、偶尔出城的车主来说，700公里和1000公里并无本质区别，但和300公里相比就完全不一样了。这种差别，背后所代表的是两个时代。

转折发生在2019年。国家在那一年大幅缩减了新能源车补贴，让市场加速洗牌。今天市场上火爆，受到消费者欢迎的新能源车型，大部分是在2019年之后上市的。

更有产品力的车型批量上市，有助于带动电动车保值率上升。只不过，这些车还没到集中退役、进入二手车市场的时候。

事实上，最近这两年，电动车的保值率已经在上涨了。

根据精真估的数据，国产特斯拉Model 3在2020年开始批量交付，2021年的一年保值率为72.8%，今年8月上涨至84.1%。长城汽车旗下的欧拉黑猫2020年、2021年，以及2022年8月的一年保值率分别为58.99%、73.03%、81.5%，上涨明显。宏光MINIEV、小鹏P7等车型的保值率也有所上涨。

二手车第三方鉴定评估平台彭于验车创始人于敬磊对深途说：“随着新能源技术的成熟，厂商售后政策的调整，新能源品牌力已经逐渐形成，未来品牌车型保值率会不断提升。”

燃油车很保值，此一时彼一时

燃油车，尤其是日系车保值，这是过去多年经过市场检验的。那么今天这个结论还立得住吗？

至少目前暂时还是立得住的。

一位本田雅阁车主，2019年花25万元买入雅阁，两年开了1.6万公里，然后以85折卖给了二手车商。“听说这车即便再开5年，依然能有6-7折。”他告诉深途。

然后他又买了一辆小鹏P7，落地30万元，开了一年时间，按照小鹏的置换政策，这辆车现在可以折价22万，相当于是一年保值率为73%。

燃油车中有不少品牌车型的三年保值率可以高达80%，甚至超过90%，这在电动车中几乎不存在。就目前而言，燃油车肯定是要比电动车保值的。

不过把眼光放长远来看，燃油车很难维持现在的状况。

以日系的两田（丰田、本田）为例，其热门车型在过去被视为理财产品，经常要加价才能提车，其保值率在今年出现了罕见的下滑。

汽车之家研究院发布的《2022年度中国汽车保值率排行榜》显示，丰田、本田的三年保值率较2021年下滑，曾经的神车本田飞度，保值率下滑4.54%。雷克萨斯ES下滑5.18%，汉兰达下滑4.35%。而中国品牌整体保值率上涨。

于敬磊表示，以比亚迪为首的国产新能源车崛起后，受冲击最大的是丰田、本田，以前两田的车价格很稳，但现在新车不用加价了，“日系的保值率被打下来，没有以前高了，残值神话已经破灭。”

燃油车的扛把子保值率都开始崩塌，其他燃油车品牌接下来也难独善其身。

全球各国的禁燃计划会对燃油车市场造成直接的冲击。现在已有20多个国家宣布将在未来若干年内禁售燃油车，同时大力发展新能源车。那些还在大量生产燃油车的车企，每年需要花费巨资购买新能源碳积分。这会导致全球范围内的燃油车在未来十年内减少，直到逐步退出市场。

中国在这方面很激进。根据《节能与新能源汽车技术路线图2.0》，我国新能源汽车在汽车总销量中的占比，将在2025年达到20%左右，2030年提升至40%左右，2035年占比超过一半，成为市场主流。

“政策对燃油车上牌和路权会越来越不友好，过几年能不能卖出去都是个问题，又何来保值率？”有人评论。

马斯克之所以将燃油车比作蒸汽机，也是基于燃油车必将被淘汰的逻辑，因此再难保值。

在另一方面，新能源车在中国的发展速度超出预期。今年8月，国内新能源乘用车市场渗透率达到28.3%，同比提升11个百分点；若从批发量来看，渗透率首次超过了30%，其中自主品牌渗透率达49.8%；主流合资品牌渗透率仅有4.9%。

燃油车向下，新能源车向上，二者的保值率在未来一定会加速靠近，直至新能源车赶超燃油车。

二手新能源车评估规范、标准、技术的完善，也在为提升车辆残值铺平道路。

跟燃油车不同，过去多年，新能源二手车市场一直缺乏统一的鉴定标准，尤其缺少对动力电池的评估方法。电池包的衰减程度无法通过外部观察和常规检测来评估，这是导致二手电动车残值普遍较低的一个重要原因。

去年5月，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发布《二手纯电动乘用车鉴定评估技术规范》，这是业内第一个针对电动二手车流通领域服务的团体标准，明确了相关的鉴定评估流程及方法。

今年8月，常岳新能源的二手车估价服务系统(车数万维)上线，用户只需上传行驶证，进行授权，就可进行新能源车辆价值评估。常岳新能源华南负责人李杨对深途说，这套估价系统是基于电池状态及车辆使用年限，行驶里程给出的综合价值评估，数据来源于国家大数据中心，能够通过常岳新能源独创的算法模型对电池健康状况做出判断。

这可以加速完善新能源二手车评估体系。“目前来看，新能源车的保值率有比较大的提升。” 李杨说。

在李杨看来，造车的周期要比造手机更长，2019年国内的新能源车才真正开始发展起来，现在才是颠覆式发展的时候，“新能源车颠覆燃油车，就像当年苹果颠覆诺基亚，我觉得现在才到达转折点。”

什么样的车，越开越值钱？

长远来看，电动车的保值率会逐渐上升，但不意味着所有品牌会雨露均沾。归根到底还得是强势品牌，车才会越开越值钱，另外市场策略和服务也很重要。

特斯拉国产化之后，大家对它的印象是一言不合就降价，但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它开始疯狂涨价，在中国市场半年时间涨价五次，在美国更是一年涨了十多次。再加上漫长的提车周期，由此衍生出一门生意——倒卖特斯拉订单。

那些在去年7月份买了特斯拉的人，都赚到了。当时特斯拉推出国产Model Y标准续航版，补贴后售价仅27.6万元，如今相似配置的Model Y价格已经涨到31.7万元。

根据全国工商联汽车经销商商会与车e估发布的数据，今年8月，Model Y的一年保值率高达95.72%。“去年最低价时买的Model Y，残值减少的部分被涨价抵消了，现在卖掉几乎可以不亏钱。”赵莫飞说。

跟燃油车不同，新能源车的价格变化更快。涨价是过去一年来国内整个新能源车市场的普遍现象。因为上游原材料价格大幅上涨，尤其是动力电池，导致车企不得不涨价以覆盖成本。不过新车涨价并不意味着一定会抬高二手车售价。

于敬磊对深途说：“不同品牌涨价的影响不一样，涨价要看是市场行为，还是企业单方面的行为，没有经过市场检验的涨价，对二手车市场没太大影响。”

新能源车品牌相比燃油车的一大优势，是在服务方面做得更好，这也会影响车辆的保值率。

比如终身质保、免费充电、免费救援等服务，甚至一些承诺保值回购的政策，都会给二手车市场注入更多信心，还有一些车企自己亲自下场做二手车。

蔚来就有官方二手车业务，二手车用户可享受延长质保和电池租用等服务。蔚来还宣布五年内在二手车业务上投资30亿元，以保持二手车收购价平稳，进而维护新车价格稳定。

广汽集团子品牌埃安，提供两年七折保值回购服务。就连恒驰5在上市时，也承诺提车后三年内6折保值回购。

不过，以上提到的很多服务政策，仅限于首任车主，二次车主不能沿用。

车型更新换代的衔接是否平稳，也会影响二手车市场。这方面的典型是理想汽车。

理想在9月初突然对外透露，新车理想L8将于11月初发布，发布当月即交付。同时理想ONE将停产，现在已经在降价促销。L8可以看作是理想ONE的升级版，出自第二代增程平台，在产品力层面全面超越理想ONE。

新车发布+旧车停产，让理想ONE处于尴尬的境地。消息出来后，就有二手车商给出理想ONE的最新估价，比2个月前少了4万元。理想这种“抛弃”老车主的操作，是无法让车辆保值的。

总体而言，一款车在二手车市场的价格，是建立在保有量、新车价格、品牌力、售后服务等多方因素之上的。

随着新能源车越来越普及，体系越来越完善，部分品牌的二手车残值逼近甚至超过燃油车，是迟早的事情。

*应受访者要求，赵莫飞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