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毒眸
8月中旬，改编自同名小说的《龙族》动画播出。
动画制作方是《狐妖小红娘》的制作公司洛水花原，主题曲更是大手笔地请来了曾操刀过《罪恶王冠》《进击的巨人》动画配乐的日本知名作曲家泽野弘之。动画目前更新到第六集，豆瓣仅有3000多人评价，评分停留在中规中矩的7.0分，口碑也比较两极分化：有人认为制作符合预期，也有人认为人设不够贴合小说，被吐槽最多的是“配音出戏”。
作为95、00后的青春回忆，《龙族》原作曾被摆放在书店最外层的畅销书架上。它和《盗墓笔记》《全职高手》《哑舍》并列、被戏称为中国同人圈的“四大名著”。作者江南依靠《龙族》系列，登顶了作家富豪榜。
但是，当时的读者可能很难想象，让《龙族》系列人气达到巅峰的第三部《黑月之潮》出版的8年后，这个系列才迎来第一部动画化。2019年江南宣布暂停连载，故事停留在第五部《悼亡者的归来》。而在此之前，《龙族》系列的人气也在逐渐滑落之中。
作为曾经的“顶流”IP，《龙族》为什么没能续写辉煌？
旧时代的荣誉，与新时代的衰落
《龙族》起笔的2009年，郭敬明的柯艾文化已经成立三载，《小时代1.0折纸时代》和月刊杂志《最小说》征服了五湖四海的中学校园，郭敬明在青春文学界风头无两，鲜有敌手。
刚到知音集团、创办了《漫客·小说绘》的杨小邪找到江南，希望有一部针对12-18岁青少年的小说，能够让杂志在中学生中站稳脚跟，找到和《最小说》分庭抗礼的“资本”。
而当时的江南，也在寻求一条“新路”。中国奇幻文学界万众瞩目的“九州门”事件爆发，“九州七天神”分崩离析。
那年的1月，江南、今何在这对至今被网友称作“五黑框”的旧日战友走到了第二次决裂，他在那篇名为《写书人的胜负》的豆瓣贴里写道：“如果要争夺胜负，可以赌一局，赌谁在今后3年在‘九州’下写出更多的作品，3年后来评判，选一个赢家。”
想赢的江南没有继续“征服”旧的九州，他把当年构思因怕战力不平衡遭到今何在废弃的种族重新提出，并让“龙族”的故事落地到了21世纪的现代社会。和杨小邪一拍即合，也是因为江南需要新的刊载和出版渠道，而知音集团在中学生群体中有足够的统治力。
既然目标受众是中学生，那么九州的史诗也就不再适配了，江南在《幻想1+1》时期提出的写作思路有了用武之地。
前同事胤祥将其命名为“江南老师关于幻想文学创作的若干意见”，简称“江八条”，放在了自己的知乎回答里，其中包括“增加对女读者的吸引力”“结构上不要设置阅读障碍”“推荐大家写一群华丽高亢的男人”“强调漫画化场面、场景镜头感”等等。
江南把它尽数应用在了新小说的创作上。他写废了六个开头，最终定下的故事里，一个寄人篱下的废柴高中生，收到了一封来自神秘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叩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霍格沃茨是巫师的乐园，而这个“东方哈利·波特”的故事里，卡塞尔学院是屠龙者冒险故事的起点。
从这个IP的结果来看，江南的“放下身段”是成功的。在第三部《黑月之潮》上册和中册发售的2013年，他以2550万元的版税成为“中国作家富豪榜”的榜首，超过了前一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
但是，就如同他的写作模式一样——江南虽然起于网文论坛的时代，写作方式仍然更偏向于传统的作家。《龙族》的连载渠道是杂志，就不可避免地要面临纸媒时代衰败带来的迎头痛击。更何况当时的知音集团内部也出现了高层之间的矛盾，老猪和杨小邪两位重要杂志的创始人先后出走，而后者恰好也是前三部《龙族》重要的责编。
到了2018年，江南将连载搬上网络，第五部《悼亡者归来》开始在起点中文网、QQ阅读、微信读书上开启连载。
成名网文作家的更文节奏可以达到一天万字，而江南曾经多次在微博评价自己“写得很慢”：“出版速度也就是一年一本到一本多点，过去的几年里我们多番尝试也没能突破这个速度限制，现在依旧突破不了，所以没法催。”
此外，从第四部《奥丁之渊》开始，读者对江南架设剧情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他在第四部开头直接让人气最高的男二号楚子航失踪，并且除了男主等少数人以外全世界都将他遗忘了，过往的人生也被另一个人所取代；路明非仍在执着于他暗恋的学姐陈墨瞳，但这对CP的人气远不如上一部感动无数读者的路明非和绘梨衣……
2019年11月，江南发文暂停《悼亡者归来》的连载，坦言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受到失眠和抑郁的困扰。他表示会花时间对第五部进行“一字一句的修订”，故事的走向不会与网络连载版发生本质的变化，但网络连载，停留在了第235章，一停就是三年。
《龙族》的影视化，路途遥遥
在网文的IP化方面，最经常被拿来和江南并列的作者，是写了《盗墓笔记》系列的南派三叔。
南派三叔和江南的共同点有很多，他们几乎是同时期在学生群体之间走红，都是起步于网文社区的“坑王”，都在读者那里的口碑毁誉参半，甚至都曾经罹患精神类疾病、停更过一段时间。但南派三叔的每本书字数更少，系列书籍出版的速度更快，《盗墓笔记》9本在2011年全部出版完结，总销量超过1200万册。
同时，作为同样有着IP开发梦的作者，南派三叔的《盗墓笔记》在IP建设上比江南不止多走一步，最为突出的，就是《盗墓笔记》的衍生剧集虽然口碑起伏不定，但已经隐隐形成了一个关注度颇高的国产影视剧宇宙。
而《龙族》的影视化之路，不仅路途遥遥，还坎坷不断。
2014年，江南成立了上海杨治影视文化工作室。同年12月，华视首映影视传媒宣布，将携手江南、唐家三少，开启“顶级IP视效系列电影计划”，在未来的5年斥资50亿打造《龙族》《斗罗大陆》《上海堡垒》等视效大片。
当时为这条新闻紧张期待或者痛呼“不要毁了我的小说”的读者们，或许都没想到，8年过去，上述的IP中只有《龙族》没能迎来影视化。
《龙族》小说的影视化难度，原本就高于同期与它知名度“并驾齐驱”的《盗墓笔记》和《全职高手》——后两者无论题材多么新颖，本质上仍然是讲着一个人物和背景都很中国化的“故事”。
乍看之下《龙族》小说的设定十分“本土”：重要的男主女主和高人气男二号都是中国学生，前两部的最终决战地点发生在三峡和北京地下铁，江南甚至通过龙族的历史设定，强行让一个坐落在芝加哥的国际屠龙大学，全校师生都能讲一口流利的中文。
但是，《龙族》的故事仍然掺杂了太多的西幻和日本文化元素，龙族的设定中有大量对北欧神话的解构，比如龙类能建立的独立空间“尼伯龙根”、楚子航父亲遭遇的“奥丁”、卡塞尔学院“半朽的世界树”校徽，第三部《黑月之潮》的整个故事主线，甚至都围绕着《古事记》中的日本神话展开。
并且由于卡塞尔学院的设定是国际大学，整个配角团队的设置都十分“国际化”，几乎所有教授均为外籍，不少第一部就出场的重要配角比如路明非的室友芬格尔、诺诺的男朋友恺撒等等，都是外国面孔。
而当下中国的IP剧集影视化，所涉猎的范畴仍然停留在东方玄幻和传奇故事，大众对于西幻题材的文化认可和接受程度都不高。去年出圈的小成本剧《我的巴比伦恋人》，存在大量外国文化和场景人设的，但几乎只是作为女主角架空小说的背景出现，关于青春期幻想的故事内核，仍然是非常“本土化”的。
江南本身对于影视化的质量把控，在读者的心里也会打上一个问号。
郭敬明转行当了导演，对于《小时代》和《爵迹》的影视化改编，无论外界评价如何，在书粉要求的“还原”方面可以说基本做到了令人满意。而江南和他的灵龙文化，更倾向于做前期的剧本开发，在接受虎嗅采访、被问及是否会做导演时，江南给出的答案也是否定的。
另一方面，江南麾下两部IP《九州缥缈录》《上海堡垒》的影视化改编，从收视到口碑都不尽人意。对于读者来说难免怀疑江南在剧本上的把控能力，《九州缥缈录》有灵龙文化投资，江南还挂了总编剧的头衔，但仍然加了让观众不满意的原创角色；而对于投资方来说，《九州缥缈录》和《上海堡垒》的双重滑铁卢，也会给江南IP的可信度蒙上一层阴影。
江南曾经颇为自得自己“市场化”的写作方式，甚至《龙族》的成功，可以说是对市场受众的钻研，得来的宝贵结果。
但是，市场的变化对于一个保持传统写作方式的作家来说，又有点难以追赶。起码《上海堡垒》电影上映时，从口碑反馈来看，屌丝暗恋的情感故事已经很难再戳中观众的口味，而这恰恰是《龙族》主人公情感叙事的长期主线。在《龙族》的动画中，动画组为了规避“男主暗恋别人的女朋友”的设定，就把书中陈墨瞳的男朋友恺撒，改成了她的“追求者”。
非常巧合的是，9月19日江南在微博宣布《龙王：世界的重启》开始连载，而新更新的剧情中又有一段描写在读者之间引起争议：男二号楚子航遇见一位刚出场的女配时，从头到脚审视女孩得出了她的身高、体重、年龄和腰围等数据，或许江南想营造《神探夏洛克》中福尔摩斯的帅气登场，但观众们更容易联想到《东八区的先生们》中的“下头”情节。
断更和影视改编迟缓，或许造成了《龙族》IP化的断裂。但恢复更新之后的《龙族》，可能才是让读者青春与梦想的泡沫破碎的最后一击。
参考资料
1.《霸主江南》，《人物》
2.《逼金庸出招的首富作家，有着怎样的奇幻人生》，《博客天下》
3.《“缥缈”已十年，江南依然在》，虎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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