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创业最前线 付艳翠

编辑|冯羽

最近，在2021年打完三针二价HPV疫苗的刘颖发现，至少间隔一年就可以再去接种九价HPV疫苗。

“之前受年龄限制，在国内超过26岁的女性只能选择二价、四价疫苗，四价也难约，秉持着尽早原则，我无奈选择接种二价。”现在九价扩龄，35岁的她决定重新去接种九价疫苗。

眼看就要26岁的张婧也有些激动，“本来都决定妥协去打二价，现在又有希望了。”

在整个癌症图谱里，宫颈癌是一种特殊的癌症——它病因明确，HPV病毒（全称“人乳头瘤病毒”）持续感染，是宫颈癌发生的必要原因。而HPV疫苗是目前唯一可以预防癌症的疫苗，且九价疫苗保护范围最广。但是接种预约的“中签率”极低。

九价HPV疫苗扩龄的消息一经发出，便在各大社交平台迅速刷屏，新一轮的“抢苗”大战更是一触即发。

多个城市的HPV疫苗出现抢购热潮，消费者们拼手速、拼网速，却仍然约不上。如果在小红书上搜索“HPV”，将得到74万条以上的内容，部分是关于HPV疫苗和宫颈癌的科普，其余则是“约苗”和接种经验。

在疫苗走俏的背后，一些代约平台也伺机而动。一时间，消费者陷入秒杀和砸钱的困境里，预售、排队、涨价随之而来。

1、代约“伺机而动”

消费者们需求火爆，一些约苗平台也开始悄悄酝酿着新生意。

“现在下单预约排队的人比较多，如果您近期有接种9-45岁规格九价疫苗的打算，建议您现在下单。”某疫苗代约平台李涛面对「创业最前线」咨询时坦言，后面如果放开了年龄要求，很可能会面临缺货涨价的情况，而且使用人群多了好几倍，那时候更是“一苗难求”了。

李涛表示，虽然国家药监局批准九价HPV疫苗扩龄，但扩龄政策下发不久，医院端需接到配发新版说明书的九价HPV疫苗后，方可为9-45岁女性提供疫苗接种服务。

不过，线下虽然还没正式开打，像李涛所在的疫苗代约平台们却已经忙碌了起来。他们开始推出扩龄接种九价HPV疫苗的预约链接，并向来咨询的用户分享接种9-45岁规格九价疫苗的最新政策。

据李涛透露，公司已经开启预约排队模式，现在下单会按照下单顺序在政策开放后陆续帮消费者预约接种，“预计安排时间是1-3个月左右。”

与此同时，市场货源越来越紧俏，产品价格也水涨船高。

据了解，九价HPV疫苗在公立医院的价格相对便宜，通常三针只要4000元左右，但“中签”的程度不亚于春运抢票。

而疫苗代约平台三针疫苗通常要比公立医院贵1000-2000元左右，价格为5000-6000元。如今，要打适用9-45岁年龄的三针疫苗通常又要比16-26岁的疫苗贵500-1000元。

「创业最前线」在某疫苗代约平台推出的扩龄预约购买链接中发现，适用新规的9-45岁的疫苗标价为6270元，而适用年龄为16-26岁的疫苗价格是5740元。

在疫苗代约从业者王梓看来，现在9-15岁和27-45岁的女性也加入抢苗战斗，各平台涨价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表示，即便每个省都会有调剂和分配份额，价格也公开透明，但一直以来，九价疫苗的价格都随供应关系变动，供应紧缺就会涨价，不紧缺就降低一些价格。如今9-45岁年龄段的人都能预约九价疫苗之后，产生溢价也就不难理解。

王梓拿2022年深圳第三期九价HPV疫苗摇号的结果举例，这期共有52.7万人申请，而指标只有2.1万个，中签率仅4%，“以前100个人只有4个人能够打上，之后很可能400、500人才能有4个人打上，我们的业务只会越来越好做。”

截至2021年底，我国9-45岁女性人口合计为3.4亿人，而我国HPV疫苗累计批签发总量约6200万支（3支为一人份）。也就是说，还有3.2亿的潜在客户没有被覆盖，市场缺口近10亿支。因此“约苗”也成了一个不错的生意。

2、灰色生意经

在王梓看来，HPV疫苗代约没有风险，“我做的是代客预约的生意，你可以简单理解为火车票黄牛。黄牛的存在不太符合道德，但是不违法。”他说道。

王梓表示，他们不囤货，也不利用技术去抢号，因为这些违法。他告诉「创业最前线」，最近一些城市抓了不少抢疫苗的技术人员，此前“4人走私2824支九价HPV疫苗获利12万多元被判刑”一事也上过热搜。

甚至从商业角度来看，他觉得代约HPV疫苗的客户群体具备了优先享受疫苗的前提条件。“消费者多为年轻女性，有消费能力，价格没有高不可攀，且HPV疫苗效果可见且显著，这些因素都让该疫苗能够迅速破圈。”

据「创业最前线」了解，公立医院采购九价疫苗一针的成本是在700-900元之间，而私立医院的采购成本是1000元左右，部分私立医院的成本可能达到1100-1200元，最高不会超过1300元。而这些平台售卖三针的价格多在6、7千元，收益高达一倍。

「创业最前线」在某电商平台搜索关键词“九价疫苗”，出现3000+家代约疫苗商家的消息。

「创业最前线」查询发现，这些平台除了含三针疫苗外，还提供HPV检测、妇科检查、在线妇科答疑等服务。且套餐统一，不可分拆。

就这样，代约成为消费者的“救命稻草”，而平台或利用技术或利用关系、渠道，收取动辄上千元的“中介费”方才将疫苗送到消费者手中。

不过，利用消费者心急“抢苗”的心理，行业乱象也随之而来。

一方面，消费者找代约平台约苗从而上当受骗的案例并不鲜见。

此前就有警方通报，有人打起了诈骗的算盘，以有特殊渠道可以帮助预约HPV疫苗为由骗取钱财。

还有消费者在一些代约平台购买了九价三针代约，但打完第一针后，第二针迟迟约不上。联系客服，对方只说耐心等待，让她们自行联系。

在黑猫投诉上，搜索“HPV”关键词，有1223条投诉结果。

另一方面，由于一针难求，不断有九价HPV疫苗造假事件曝光。

“我去打针，医生让我拍照时，不忘提醒我药品追源码一定要打码，她说要不然容易被别人窃取制作假疫苗。”才去打过第二针九价疫苗的孙倩表示。

而这些非正规渠道的疫苗安全吗？显然不。据了解，黄牛的行为属于违法行为。扰乱市场秩序，情节严重的，还会涉嫌非法经营罪，要追究刑事责任。

暴利与乱象交织之下，疫苗灰产也逐渐浮出水面。

3、默沙东的博弈大法

疫苗灰产之所以屡禁不止，还是与市场供需失衡有关。

目前能供应九价疫苗的只有默沙东（美国医药公司）一家。根据智飞生物（默沙东九价HPV疫苗国内独家代理）公布的数据，2019年国内默沙东九价HPV疫苗的全年批签发量为332.4万支，2020年为506.6万支，2021年为1020.62万支，巨大的疫苗缺口不仅让默沙东股价飞升，也一度让智飞生物赚得盆满钵满。

因此，从业者们时刻关注着默沙东的各种商业动作。

“其实国内九价HPV疫苗扩龄是行业预期内的事，默沙东很早之前就有相关动作了。”王梓评价道。

据了解，在中国申报上市前，默沙东已经在非中国大陆地区开展了7项临床研究，有12583名9到26岁女性接种了九价疫苗。其中东亚人群分组中有624名16到26岁女性和198名9到15岁女性，主要来自中国香港、中国台湾、日本和韩国。

在王梓看来，默沙东这一步商业决策走得十分漂亮。不仅将市场的潜在消费者扩大了两倍以上，对其在美国的股价拉动也有非常大的好处。

“最主要的是它本身在九价HPV疫苗领域‘一枝独秀’，它的技术又是最成熟的，进一步强化了公司的品牌性质。不仅如此，在国产九价疫苗推出之后，即便国产疫苗打价格战，默沙东也能做到狙击竞争对手。”王梓认为，默沙东这一步商业行为实现了利益最大化。

毕竟已经有降价先例。此前我们国家国产的HPV疫苗获批上市，二价疫苗的价格只有进口的一半。而目前，万泰生物、瑞科生物、博唯生物、康乐卫士、泽润生物等国产疫苗公司的九价HPV疫苗都进入到了临床三期阶段。

国产疫苗的加速入局，可能会在很大程度上缓解现阶段的“一苗难求”的问题。不过，默沙东还有新的商业博弈手段。

王梓向「创业最前线」提供了一组项目信息，内容是默沙东正在招募300名男性志愿者打HPV疫苗，“何止想扩年龄，性别也想扩，都在按部就班推进。”

在著名脱口秀演员黄阿丽的作品中，她曾公开讨论HPV感染的问题，“大家都有这种病毒。许多男士不知道他们感染了……像住在男士身体里的幽灵，却体现在女性身上。”

上述消费者刘颖也表示，男性也有打HPV疫苗的必要，“如果市面上有新的男性HPV疫苗，我也会让我老公去打。”

有消费者买单，默沙东似乎就又有了新的想象空间。

但王梓也深知，对于行业来说，国产疫苗尽早开发是对中国市场和消费者最有利的，“不过行业想从4%覆盖到50%，还需要至少十几年时间。加上如今国产疫苗还处于临床三期阶段，之后还需要经历审核批准、疫苗生产设施投建、线下渠道铺设等步骤，显然还要追赶一段时间。”

当国产厂商实现技术突破、并把价格和产能攻破后，是否会对约苗平台造成影响？

王梓也并不担心，他觉得HPV疫苗的前景依旧可观。若分发渠道建立起来，等国产疫苗推出后直接复用就好，“现阶段有现金，未来有想象空间，是很不错的生意了。”

不仅如此，除了HPV疫苗，约苗平台还能推其他高端疫苗，比如带状孢疹疫苗，“（这种病）中老年人群存在高发病率，病程痛苦程度很高。不过，给中老年人注射很难宣传，老年人心疼钱没有注射概念，年轻人自己还在抢HPV根本没精力管。”

不过对预防宫颈癌而言，并不是“非九价不可”。王梓也表示，“打九价疫苗并不是一项性价比很高的选择，二价疫苗有不少是国产的，供应量充足。”虽然HPV疫苗热度不减，但中国消费者们仍需回归理性。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