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汤雨 赵荣美 王进

今年的联合国气候变化峰会即将于11月1日在埃及召开，作为发展中国家中的大国，中国应该如何表现？

去年的格拉斯哥峰会（COP26）于2021年10月31日至11月13日在英国格拉斯哥举行。COP26完成了《巴黎协定》一些实施细则谈判，达成若干成果，包括“格拉斯哥气候协议”（Glasgow Climate Pact）及五十多项决议，但这次峰会也出现了一些“幺蛾子”。

一是“格拉斯哥气候协议”中关于加快“去除”（phase-out）还是“减少”（phasedown）未进行碳处理过的煤电，这两个字的纠缠一直坚持到峰会最后一天，在印度谈判小组的执著下，phase-out变成phasedown。

二是印度总理莫迪宣布，印度将争取在2070年实现碳中和，但前提条件是发达国家须提供1万亿美元，支持印度各行各业进行碳减排。全球碳减排的国别责任，莫迪却推得干干净净。

2009年哥本哈根峰会（COP15）、2015年巴黎峰会（COP21）等多次峰会，都就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气候资金、技术转移及适应支持等做过若干次的讨论，这也是发展中国家的核心关注点，然而格拉斯哥峰会并未形成实质性的决议。

历次气候峰会上，发达国家由美国或欧洲牵头，其利益与口径相当一致。

相比较，发展中国家一盘散沙，各说各话，一直被牵住鼻子走，大部分诉求难以达成。

埃及峰会（COP27）将讨论什么问题？

谁来牵头发展中国家？谁能牵头发展中国家？

发展中国家是否有利益共同点？

在气候问题上，发展中国家的利益是一致的。

《碳排放大战③：大国之争》中，我们认为，美欧牵头的“碳排放大战”目标很明确，优势很明显，措施得心应手；而发展中国家被迫应战，“赶鸭上架”，在基础、资金、技术、安全等方面或难以应对气候异常引起的生态适应，但更难以应对刚性碳排放政策带来的经济增长缓慢、停滞甚至倒退、能源短缺、通货膨胀、失业上升、民生艰难等问题。

《碳排放大战⑤：成败之间》中，我们通过数学模型推断，如果没有外来的资金支持和技术升级，强行推行双碳政策必然导致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速下滑。发展中国家为了保持经济增长稳定，必须坚持“安全降碳”，而“安全降碳”的前提是，发达国家足够的资金支持和节能减污降碳技术的低价甚至无偿转移。

在碳排放及气候变化归责方面，由于历史排放、人均消耗及消费占比等原因，发达国家欠账太多。对发展中国家补偿，通过资金和技术支持，是基本的责任和道义。

所以，要求发达国家资金和技术支持，特别是用于低碳转型，是发展中国家共同的核心利益。

发达国家如何牵头组织并主导？

作为全球化分工体系的主导国家，在气候问题上，民主党执政的美国与欧洲主要国家联手，通过组建联盟、制定规则、经济制裁、技术垄断及金融控制等一系列措施，对发展中国家，特别是发展中大国，进行各种压制和限制，包括：

（一）与欧、日、韩、加等发达国家结成气候联盟，形成美国在全球气候治理格局的绝对话语权；

（二）通过联盟制定符合美国利益的规则，通过规则控制大多数国家，少数不接受的国家将被美国及其盟友全方位限制；

（三）依托美国技术建立各种国际标准体系，企图实现可再生能源领域技术垄断，并通过各种“莫须有”罪名打压竞争者。

（四）有条件的金融援助，在打开各国绿色能源市场的同时，也输出美国“制造”；

（五）控制世界银行等国际金融机构停止对传统能源项目贷款。

虽然政党轮换执政，经常导致美国在气候问题上改变立场与政策，但是在泛绿色的民主党执政期内，气候政策也经常受选票的变化左右摇摆。

一方面，美国对其他国家，特别是发展中大国的碳排放政策横加指责。另一方面，对发达国家突发性的碳排放，例如澳洲、加州等地森林大火引起的二氧化碳超额排放；北溪管道人为爆炸导致的甲烷泄漏，相当于不低于4000万吨的二氧化碳排放，美国相关机构置之不理。为此，人们有理由怀疑民主党在气候问题上的“双标”及其真实的图谋。

作为绿党发源地的欧洲，近来受俄乌冲突影响，天然气及电力短缺，能源价格暴涨。一方面，不得不重启煤电等传统能源解决救急，另一方面，继续推动可再生能源替代，欧盟议会于今年9月13日高票通过可再生能源法令（Renewable Energy Directive），将2030年可再生能源发展目标提升至终端能源占比45%。

人们可以理解，奔向碳中和目标的道路可能是坎坎坷坷，但是在涉及减碳的国际责任方面，欧盟率先推出“碳边境调节税”，不惜损害生产企业和出口国的利益，而不是按照“谁消费谁买单”的原则，在欧盟内部征收“碳消费税”，故意将矛盾转移给发展中国家。

通过控制传统能源使用量及排放限额打压后发国家，固化现有国际分工及格局，在这一方面，美欧牵头的发达国家利益是一致的。

谁牵头一盘散沙的发展中国家？

发展中国家数量众多，远超过发达国家数量。

众多发展中小国还在为安全、生存、民生等奋斗，就气候问题，应对美国牵头的发达国家群体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发展中大国，中国、印度、巴西、南非、墨西哥、阿根廷、埃及、哈萨克斯坦、印尼、巴基斯坦、伊朗、埃塞俄比亚、尼日利亚、委内瑞拉、阿尔及利亚等，谁能牵头？

中国作为人口最多、国土最广、经济规模最大、特别是碳排放额最高的发展中大国，当仁不让。

当然，中国不是一个国家在博弈。

既然在气候问题上，发展中国家利益是一致的，那么，中国应该联合印度、巴西、南非、墨西哥等大国，达成一致的意见，并形成一系列协议，并组建发展中国家气候联盟，主要大国担任联盟的常务理事。

建议相关意见和协议应该包括以下方面：

（一）为保证发展中国家经济合理增长，需要测算各国碳达峰、碳中和的峰值和时间表，而不是强迫发展中国家表态并签约；

（二）规划发达国家需要低价及无偿转移节能减污降碳的技术和装备清单和额度；

（三）为保证发展中国家降碳的同时经济仍能合理增长，测算发达国家群体每年须支持发展中国家的资金额度；

（四）IPCC等气候组织的负责人、部门负责人及员工按各国人数比例从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选拔，不应由发达国家主导；

（五）设立节能减污降碳技术转移国际组织，有计划、有组织、有执行、有支持、有评估地推动发展中国家技术升级以控制减排；

（六）由发展中大国（中国应是最理想的国家）牵头设立碳排放国际交易所，发达国家的大部分资金支持可以通过在交易所购买发展中国家碳排放指标完成。也就是说，碳排放控制得好的国家可以留出更多的指标卖给发达国家，这既是对发展中国家的补偿，也是对他们节能减排的奖励；

（七）给发展中国家创造良好的国际经贸环境，不是用打压、封锁等手段逼迫发展中国家倒退、动乱、怨恨、最后铤而走险，甚至发生战争；

（八）欧洲带头去除“碳边境调节税”等不公平政策，不向发展中国家转移矛盾和责任；

（九）中国可以配合发达国家的资本、技术、装备和精英企业，帮助发展中国家多快好省地发展低碳能源，为发展中国家建设经济、安全、适用的低碳能源系统和体系。

发展中国家如何博弈发达国家？

认识到单个国家在气候问题上的弱势地位，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应会支持并加入发展中国家气候联盟，以争取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权益、相应补偿和资金支持。

利用此次埃及气候峰会，中国应优先与印度、巴西、南非、墨西哥、埃及等区域性大国沟通，并达成一致和默契，由这些大国沟通各大洲的其他国家，邀请加入发展中国家气候联盟，争取在埃及峰会上形成发展中国家的一系列协议和声明。

在与美欧牵头的发达国家气候联盟的博弈上，我们认为：

（一）就以上九条建议，形成细则及一系列的文件；

（二）每年召开一次发展中国家气候峰会及多次专题会议，讨论发展中国家发展情况、气候应对及与美欧发达联盟博弈策略；

（三）鼓励各国选拔优秀人才加入气候变化的国际组织，参与相关研究，主导或参与相关规则和政策的制定；

（四）敦促美欧发达国家联盟拿出诚意和时间表，就有关事项签订协议，而不是顾左右而言他、避重就轻、甚至威胁打压；

（五）评估各发展中国家降碳与发展的平衡，推动发展中国家经济合理发展，能源生产与消耗合理增长，做好降碳及碳市场各项准备工作，支持、帮助、推动各国有效开展节能减污及“安全降碳”；

（六）这一博弈是一个长期的、多轮的、顺序的过程，发展中国家联盟手上没有什么“王牌”，在每个谈判节点都得按次序出好牌，出到位，绝不能乱出牌、出错牌，这样才能维护好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权益。

在每年一次的气候峰会上，美欧等国始终在唱主角，其他发达国家密切配合，总是能达成一系列的协议与成果。虽然每次峰会总会有一些来自发展中国家的“杂音”或“幺蛾子”，但这些诉求从未形成大的影响力。

发展中小国，参会大抵只是看看热闹，毫无谈判筹码。

作为发展中大国，中国无疑应该担当重任，牵手其他大国，组建发展中国家气候联盟，在气候问题上，为发展中国家争取发展权益。

由于减碳制约，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都会受到或多或少的负面影响，但发达国家的资金与技术支持可以保持其经济的合理增长，全球各国发展的不平衡不至于进一步恶化，这有利于世界和平和繁荣。

另外，由于发展中国家气候联盟的积极推动及发展中国家的共同努力，全球节能减污及降碳成绩一定会比较显著，世界环境与气候将更加和谐。

发展中大国义不容辞，中国可担重任。

（本文经作者授权发布，仅代表作者观点。作者单位为国合洲际能源咨询院。该机构专注于石油、天然气、煤炭、电力、可再生能源及气候变化等相关领域的深度研究、评估和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