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毒眸

“我的文学英雄不是于连·索黑尔、拉斯科尔尼科夫或约克纳帕塔法当地的乡巴佬，而是蝙蝠侠、超人、闪电侠、潜水侠纳摩和鹰侠。是的，还有唐老鸭、兔八哥和阿奇·安德鲁。”

这段文字并非出自某个资深漫画迷，亦或某位好莱坞漫改电影导演之口，而是来自于一位文艺青年非常熟悉的导演：伍迪·艾伦。在他的新书《毫无意义》中，伍迪·艾伦如此写道，并感叹自己是一个“热爱黑帮的反人类文盲”和“没有教养的孤独的人”。

就在12月1号，伍迪·艾伦的唯一自传《毫无意义》在中国大陆地区出版，这一天还刚好是伍迪·艾伦的87周岁生日。87年前，伍迪·艾伦在一家位于纽约布朗克斯的医院出生，尽管他的父母住在布鲁克林。“别问我为什么我妈大老远跑到布朗克斯来生我，也许那家医院供应免费餐吧。”伍迪·艾伦在这里开了一个经典的犹太人玩笑。

总之，尽管号称他的“唯一自传”，但本书并不严肃，反而更像是一本纸上脱口秀合集。你能从书中读到不一样的伍迪·艾伦，还可以看到伍迪·艾伦对米亚·法罗及家庭争议事件的回应。而不管读者期待从此书中读到怎么样的伍迪·艾伦，这个阅读过程一定是有趣的。

世界激烈变化的当下，伍迪·艾伦的电影似乎已经失去了现实意义，人们无法再从他的电影中看到什么当代性。但在此时通过《毫无意义》回顾伍迪·艾伦的一生，也并非全然毫无意义。

人们永远需要电影构建短暂的梦境，也永远需要伍迪·艾伦这样的幽默家让我们暂时忘却眼前，欣然一笑。

多重伍迪·艾伦

对于大众来说，伍迪·艾伦最知名的身份是电影导演。在几十年的导演生涯中，他创作了五十部以上的电影，并因此获得了224次奖项提名，最终获奖145次。辉煌的电影生涯让他进入了美国电影界的名利场中，也让他获得了无数追捧，但同样，过于耀眼的电影导演身份，掩盖了伍迪·艾伦的其他属性。

事实上，伍迪·艾伦还是一个颇有成就的单簧管演奏家。在他的自传中，伍迪艾伦提到自己与单簧管偶遇的时刻。那是他高中时期平常的一天，他的朋友买了一台录音机并向伍迪·艾伦展示了一场爵士音乐会。伍迪·艾伦立刻被这种独特的风格所吸引，很快，他买了一只单簧管并学习演奏，并决定“要把一生都献给爵士”。

尽管后来伍迪·艾伦并没有真的把一生都献给爵士，但爵士乐确实成了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电影《曼哈顿》的开头，伍迪·艾伦换着花样给观众介绍纽约的时候，背景音乐正是悠扬的爵士。而同样，尽管伍迪·艾伦的最主要职业是一个电影导演，但他还是在业余时间组建了一个爵士乐队并自己担任单簧管演奏手，这些影像如今仍在流传。

单簧管还只是伍迪·艾伦艺术生涯中的一部分，在他的电影中，他也并不吝啬让镜头里的角色去高谈阔论艺术、哲学或者精神分析。这些无处不在的文艺生活的文本，让人很难不把伍迪·艾伦往知识分子去联想。然而，伍迪·艾伦却在和时代周报对谈时不无幽默地表示：“法国人把我当成知识分子，因为我戴着厚边眼镜；把我当成“艺术家”，因为我的片子不卖钱。”

伍迪·艾伦否认自己的知识分子身份，这在他的书中同样如此。他在介绍自己的童年时就提到，自己从来不爱读书，那些名作家没有成为他的偶像，正相反的是，他热爱的是“蝙蝠侠、超人、闪电侠、潜水侠纳摩和鹰侠”，当然，还包括唐老鸭和兔八哥。

伍迪·艾伦如此归结自己走上艺术生涯的原因，“我总是喜欢上任何需要独处的事，比如魔术、吹号或者写作，他使我不必与其他人打交道。”是的，即使是伍迪·艾伦影迷也未必了解的是，伍迪·艾伦还是一个业余魔术师。在童年生活里，伍迪·艾伦通过自己父亲工作的酒吧得到了一本讲魔术的书，从此深陷其中。

在不断的练习之下，伍迪·艾伦很快掌握了一些魔术并知道了这行最重要的地方：用其他人吸引观众的注意。14岁时伍迪·艾伦拿到了一笔2美元的演出费去表演魔术，并让自己的妹妹在观众席担任那个干扰者。妹妹总是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大声喊出：“我看到他把那个鸡蛋藏在胳膊里了。”而当观众的注意力被吸引时，伍迪·艾伦就完成了鸡蛋的移形换位。

伍迪·艾伦的童年铸就了他如今的生活，在书中他还曾提到：“我喜欢走在公园大道和第五大道上，然后走进中央公园。这是好莱坞电影里的曼哈顿，我从小就想逃到那儿去。”伍迪艾伦的人生起于布鲁克林，但最终成就于曼哈顿。

在他无数个涉及自身的电影中，他一遍遍地带观众回顾他的童年。而在自传里，伍迪·艾伦提到，除了不爱学习外，他几乎对一切身外的事情都感兴趣。比如，他曾经还是一个棒球运动员。但在一次糟糕的出场表现后，他永远地放弃了这个爱好。

他的人生，将会继以为真正的大众艺术。

《毫无意义》，有没有意义？

“在尝试了种种职业方向或者爱好之后，伍迪·艾伦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写笑话。在一个命定的下午，伍迪·艾伦得到了一个肯定，“你应该把你的这些笑话写下来。他们很有趣。”

再后来，伍迪·艾伦得到了母亲的肯定，将笑话寄给一些专家看。19岁，他被聘为幽默作家赫伯·希里纳的全职写手，一星期能挣得25美元。紧接着开始给一些电视节目写脚本，在一些特殊的节目上一周甚至能挣1500美元。他成功从自己的兴趣爱好上挣到了大钱，并逐渐以此为职业方向，最终向电影导演转变。

由此开始，伍迪·艾伦开始被大众真正熟悉。他的段子手生涯没过多久就转而成为脱口秀达人，紧接着成为了百老汇剧作家，再然后，他所有的表达都转而变为最为大众的艺术形式：电影。他开始成为我们所认识的伍迪·艾伦。

“尽管我们抱怨、呻吟、坚持，常常很有说服力地认为，生命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噩梦。但如果有个人突然闯进我们的房间，拿着刀要杀死我们，我们会立刻做出反应。我们会抓住他，用尽每一丝力气让他缴械。（就我个人而言，我会选择逃跑）。”在伍迪艾伦的自传中，他如此描绘生命的意义。

而在电影《安妮·霍尔》中，他也有相似的价值观表达“两个老妇人去旅游，在餐厅吃饭时一个人抱怨道：‘这破地方的饭真难吃。’另一个则附和道：‘可不是嘛，分量还少’。”而在结尾，伍迪·艾伦说出了另一个笑话：“有个家伙去看精神病医生，他说：‘大夫，我兄弟疯了，他以为他时一只鸡。’医生说：‘那你怎么不把他带来？’那家伙说：‘我是想带他来的，可是我需要鸡蛋呀。’”

电影中这两处笑话，大部分是伍迪·艾伦对爱情的理解。他认为爱情是非理性、疯狂甚至是荒谬的，但是我们还是要一直经历这一切。因为我们大多数人都需要鸡蛋。”

事实上，这种表达同样可以被用在伍迪·艾伦的人生观上。尽管人生通常被认为“毫无意义”，但是我们还是会下意识地去守护人生，因为每个人都需要“鸡蛋”。伍迪·艾伦还在书中如此揭露主题：人类在一个毫无意义的、残暴的宇宙中寻找上帝。在这里，鸡蛋等同于上帝。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这点是很多人都认同的经典箴言。伍迪·艾伦也将自己视为一个悲剧创作者。“我觉得我是一个悲剧演员，只是被锁在一个单口喜剧演员的身体里。同时，他再次幽默化地解构自己的人生态度。“我可以把生命看做悲剧或喜剧，这取决于我的血糖水平。”

可见，生命的悲剧或喜剧，在伍迪·艾伦看来是矛盾而统一的。又或者，生命本身是场悲剧且毫无意义。但当伍迪·艾伦将它变成一场剧作，又或者将其转化为一部电影时，这当中的喜剧色彩就尤为突出了。

正如另一位纽约导演马丁·斯科塞斯的电影《喜剧之王》中所说：“我把生活中的惨剧都编成了段子，这就是我如此好笑的原因。”生命到底是悲剧或者喜剧，也有可能取决于是亲历者还是旁观者。无论生命的悲喜如何，当它被编排称脱口秀作品或者喜剧作品，在大银幕上供人凝视时，他都变成了喜剧。

伍迪·艾伦洞悉悲喜的成因，他目睹自己所有年轻时想打动的人都步入深渊，而深渊就在不远处等着他。他把自己的人生再次编排成笑话供人凝视，自此，《毫无意义》也有了点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