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姜菁玲

过去数周，在ChatGPT掀起的全球人工智能狂欢带动下，各大科技公司纷纷主动或被动加入到一场军备竞赛中。

而微软和谷歌的极限对垒尤为引人关注，搜索引擎成为双方的第一个关键阵地。根据2月8日微软发布的新版Bing介绍，搜索引擎与GPT模型结合后，既能与人类进行有感情、有逻辑的对话，还能够综合所学知识，为用户援引不同资料生成问题的答案。

市场调研公司StatCounter的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1月，Bing在搜索引擎使用中所占份额为3%，远低于谷歌的92%。但ChatGPT对搜索形态的改变，成为这一市场最强大的变量。

在界面新闻近日举办的一场直播中，小冰公司首席执行官李笛、真格基金投资副总裁林惠文，以及Cyber Manufacture创始人及CEOJesse Lyu对ChatGPT产品可能带来的一系列影响进行了讨论。

以下为访谈摘录：

界面新闻：ChatGPT是否会颠覆搜索引擎？

李笛：我认为ChatGPT不会颠覆搜索引擎，但会在一定程度上有替代性。相较于关键词搜索，用户利用ChatGPT以对话的形式去获取信息的耗能是更高的。ChatGPT可能并不是获取知识最好的途径，而是激发心智的最好选择。

这个世界的知识体系并不是全部协同的，当中存在许多矛盾和冲突，如果应用则需要一定程度的综述。如果我们纯粹利用ChatGPT去获取知识，意味着阅读量会大大增加。因此，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搜索引擎、对话交互、推荐以及门户等形式会并存。

JesseLyu：作为一个终端用户，我认为当前搜索引擎竞价排名的商业模式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用户体验，而从ChatGPT去获取内容，体验大大提升。由于回答是生成式的，商业逻辑也完全改变，所以颠覆的可能性比较大。

林惠文：我个人认为，被颠覆的可能性比较大，谷歌应该有危机感。ChatGPT可以把目前搜索引擎的三个用处都做的更好更舒适：获取系统知识、获取实际经验、获取灵感，帮助人更好地学习、提升效率。

界面新闻：为什么做出ChatGPT的是Open AI而不是谷歌？

李笛：大厂有伦理压力。2016年，一款对话机器人Tay在推特上24小时内被训练成了一个种族主义者，微软出来道歉后成立了AI伦理委员会，之后投资了Open AI，让它做一些更杂的训练。一个机器人表达出来的观念往往会被视为是这个公司所表达出来的观念。ChatGPT这样的产品只有大公司能做，但大公司又有许多枷锁。

林惠文：大厂有财务压力，这与研发环境有关。Open AI早期投资人是一些非盈利机构，没有财务上的包袱，但大厂会有商业模式上的限制，有财报和盈利压力。

Jesse：谷歌在战略上没有考虑清楚。从战略上看，OpenAI想的非常清楚，要做的是消费级产品。谷歌投资的Deepmind也招了很多人，但是团队被买进去以后，基本只在发论文。对于财务压力与伦理，大厂应该有魄力，不应该因为有麻烦就退缩，因为这股力量是不可阻挡的。

界面新闻：ChatGPT可能会带来哪些商业机会？

李笛：目前大众对ChatGPT的讨论还停留在知识层面。但从商业机会来看，有两个层面值得关注。一是ChatGPT可以去产生actions（动作行为），比如它不仅可以写一个邮件，还能根据你的要求将邮件发送出去。这或许会成为一个新的行为中枢，未来一年内会出现许多。二是ChatGPT虽然在一些层面上仍然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是它有很强的说服能力，未来在心理咨询、销售等场景会有商业落地机会。

不过，目前利用ChatGPT赚钱还非常贵，需要找到说一句能赚大于一毛钱的场景。这个场景很有可能是缅北的诈骗集团，诈骗分子打电话把一个极高利润的东西卖给你，因此行业需要自律。

JesseLyu：在ChatGPT之上，有机会做出下一代操作系统。目前基于传统App的操作系统已经非常固化，而我们看到的机会是，许多固有的App会被AI所取代，同时底层大模型能够更好地理解用户意图，两者结合起来可以打造一个新型中枢产品。这个产品可以影响人类的学习方式，提高人们学习的效率。

林惠文：ChatGPT的重大进步是作为AI它也有了一定的情商。从理解人类意图，再到接管人类的操作，本质上变成了一个新的劳动力。 在未来，我们或许不需要再学Excel之类的工具，只需要把你的需求告知它，它就通过复杂的计算告诉用户答案，就像一个24小时在线的小弟。

其次，随着交互需要的信息维度越来越多，未来或许我们只需要在工作时间戴上一个可以采集信息的硬件，然后随时与ChatGPT进行交流。这背后的商业价值是巨大的，因为它能大幅提升商业的效果，缩短商业变现的路径，它甚至能接管你的所有操作，可以做到帮你去决策。

界面新闻：如何评价ChatGPT目前每月20美元的商业化变现方案？

Jesselyu：长远来看，ChatGPT真正的价值不在于收接口的费用，而是作为接口提供商的产品。每月20美金并不能让openAI收支平衡，但可以让消费者去接受这样一项服务。

李笛：ChatGPT这次的动作可以理解为战略上的一次试探。它并不是从利润角度出发，而是为了试探用户对于他们付费的预期，之后的定价会在哪里还不一定。

林惠文：目前来看，ChatGPT的商业化路线对国内公司参考意义不大，国内极有可能会走云基建收税的这种路线。AI被融入到底层，面向开发者收费，以开发者公司所开发的产品来面向C端用户。

界面新闻：中国是否有机会做出自己的ChatGPT？

李笛：只考虑技术的话，有机会。目前我们国内在技术上的储备以及数据量上足够支持我们去做ChatGPT的产品。但安全性是我们必须要考虑的，比如面向B端客户，安全性上的考量大大降低了对话的质量。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不要去做一个自己可能并不会认可的事情。

JesseLyu：对于国内的大公司而言，应该看的是他们想不想做，敢不敢做。以我对百度的理解，它是一定要做且必须得做的。而对其他大厂而言，可能面临的是值不值得做这个问题。作为大公司一般高举高打，由于投入大且注重财务问题，因此可能会受制于落地效果，而不敢去承担更多风险，做更多尝试。

林惠文：底层大模型的投入实在太大，目前来看只有大厂有机会。作为投资机构，目前我们还比较在意政府对于生成式AI的态度，管控措施带来的成本有多大，这决定了我们是否会在这个方向上大幅投入资金。因此，在项目上，我们目前比较倾向于寻找的是有长期技术积累，同时能够比较适合中国环境的产品。

界面新闻：作为投资人、开发者与同行，对ChatGPT的未来有什么样的期待？

李笛：最激动人心的是困扰行业几年时间的一个技术瓶颈解开了，很多方法可以在这个范式中得到释放，我期待未来会发生更多创新。

JesseLyu：对于微软是一箭三雕：一是微软利用ChatGPT的接口发展自己的Azure；二是与谷歌搜索制衡；三看是否会做一个新的操作系统。这些都值得期待。

林惠文：商业上谈生态有点早，它离我们真正使用还有一些距离，但我觉得可以畅想一下，AIGC会给我们日常生活中带来一些有趣的变化：成为新的生产力、大幅降低创作门槛、成为创业者的灵感发生器、减轻学习成本和压力、不断积累虚拟世界的仿真模型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