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张熹珑

拥有30年历史的香港有线收费电视在情人节与观众道“分手”。

2月14日，有线宽频（01097.HK）发布公告称，旗下有线电视已获批准终止本地收费电视节目服务牌照，6月1日起停止收费服务。

原本该牌照有效期直至2029年5月底。有线宽频表示，近年媒体市场结构急速改变，环球收费电视经营者以及付费内容提供者竞争日益激烈，因此提前6年交还。

公司称现阶段未有裁员计划。不过，香港商经局向立法会提交的文件则指出，“理解有线电视服务终止后会有人手调配及解雇计划”，并称有线电视计划“将视乎临近服务终止日期时的当前经营环境和商机而定”。

而早在2017年，无线电视TVB亦终止收费电视。昔日收费电视“三雄争霸”的局面，如今只剩下电讯盈科的Now TV。

在人口仅700多万的香港市场，要容下三家收费电视并非易事。加上国际市场出现Netflix、Disney+等流媒体平台，以及内地市场爱奇艺、优酷的崛起，内外交困之下不得不终止收费服务的有线电视，也是香港收费电视行业江河日下的缩影。

曾经的香港电视台之冠

放弃收费牌照的香港有线电视曾经盛极一时。

1993年10月有线电视开台，这是拿下香港首家收费牌照的公司，也开创了24小时新闻的先例。

更重要的是，90年代有线体育一举拿下四大联赛（英超、意甲、德甲、西甲）的转播权，一度改变了一代人的看球赛习惯。

凭借英超转播带来的用户激增，以及2002年取得世界杯独家转播权，有线电视达到订阅用户高峰，超过110万人。

在放弃收费牌照前，有线电视提供新闻、娱乐和体育节目，最多时电视频道达134个，当中多为24小播放，为香港电视台之冠。

香港通讯事务管理局最新的持牌广播服务一览表显示，目前有线电视在播的频道为124个，包括有线财经资讯台、有线新闻台和东森亚洲新闻台等。其代表作包括有线新闻台的《Cable早晨》、《新闻最前线》，财经资讯台旗下《交易所直播室》、《一期一汇》亦是不少股民每日必看。

而终止牌照也是断臂求生的无奈之举。此前，公司收费电视业务已连年亏损。根据过往年报，自2007年盈利1.81亿元（港币，下同）后，2008年起公司连续14年陷入亏损，累计亏损超过35亿元。

最新2022年度中期业绩显示，期内公司收入4.31亿元，按年跌12.6%；亏损约2.26亿元，按年扩大28.9%。

报告期内，有线宽频收费电视用户约68.3万名，同比下滑6.6%。相较高峰时期，大幅下滑约四成。

根据港府公告，有线电视去年9月30日分别去信商务及经济发展局和通讯局，申请终止收费电视牌照。

商务及经济发展局表示，有线电视近年连年亏损，经营环境困难，交还收费电视牌照纯属商业考虑，政府尊重有关决定。

收费电视划上句号

世界杯转播权的丧失是有线电视地位不保的第一步。

在香港，商场、茶餐厅、酒吧里人们扎堆看球赛的景象非常普遍，谷歌地图甚至标注了可以观看世界杯的商场。这也意味着获得世界杯的转播就有了用户的保证。

靠球赛起家的有线电视连续拿下2002年、2006年和2010年三届世界杯的转播权。但2014年被TVB以4亿元夺得；2018年又被电讯盈科旗下Now TV拿下。垄断地位动摇之余，不少有线客户转向Now TV或TVB。

2月15日，港中大新闻与传播学院讲师梁丽娟在一个电台节目表示，有线收费频道初期盈利，主要靠国际体育和本地新闻频道，此后收费电视Now TV加入竞争，有线逐渐式微。

梁丽娟提及，有线以划一收费捆绑多个频道，用户的盈利贡献是一样的；而Now TV则以划分方式收费，允许订户按喜好选择不同的频道套餐，成功抢夺市场。同时她也指出，多元化制作的潮流下，政府需要思考整个电视牌照规管制度是否需要改变。

相比于本地市场竞争白热化，线上内容激增是更致命的一击，直接导致用户观看内容习惯发生变化。Netflix、Disney+等串流平台以及腾讯、优酷等视频平台涌向香港市场，这些平台涵盖更多频道，覆盖剧集、节目和直播，电视付费不再是剧迷、球迷的首选。

在互联网的冲击下，收费电视在香港的业务版图持续萎缩，用户大量流失。Bloomberg数据显示，有线电视自2012年订户达到108.9万户后转向“跌跌不休”，截至2022年6月，仅余68.3万。

由于广告投放由以往的电视、杂志载体转向各串流平台及社交平台，广告收入占了大头的媒体营收随之下滑。根据有线宽频2022年半年报，期内媒体分部收入按年减少17%至2.4亿元，亏损达8300万元。

“收费电视订户基础有所减少，削弱收费收入。加上第五波疫情带来的挑战，电视平台广告销售收入有所下跌。”有线宽频表示。

媒体市场结构的转变让收费电视反而变成烫手的山芋。早在2017年4月，电视巨头TVB宣布当年6月起中止收费电视服务。TVB称2004年2月推出的收费电视服务因不断恶化的营商环境，累积亏损超过22亿元。

用户在流失，但每年牌照支出不菲。据《信报》报道，此前TVB每年要支付牌照费用约633.3万元，及固定费用153.3万元。

而有线宽频2022年上半年的一般营运资金达1800万元，其中包括政府/音乐牌照费、其他一般及行政费用、薪金及福利、租金及公用事业费用。

受连年亏损的影响，从资产负债结构来看，公司财政也不乐观，期内资产负债率达105.78%。

电视风云再起

结束收费业务后，免费电视成为有线宽频的“重点培养对象”。相比于靠小众月费支持运营的收费节目，面向大众从商品广告获得支持的免费服务成为电视市场的主流。

公司表示，将进一步推动战略转型，加大投资免费电视频道“HOY TV”和多媒体业务，后期将如常营运免费电视频道服务以及其他业务。

有线宽频强调，将保留及继续发展“有线新闻”品牌，透过现有的三条免费电视频道为观众提供新闻信息，包括76台香港国际财经台、77台HOY TV及78台HOY信息台。

据“香港01”，有线宽频行政总裁黄思远在内部信中把交还收费电视牌照评价为“近年改革的方向”，“尤其是近年本地免费电视市场出现结构性转变，希望进一步集中资源，把握免费电视发展机遇。”

但发力免费电视也非一劳永逸。公司2022年半年报同样提到，在线内容激增（其中大部分属免费提供）为用户提供丰富的选择，对本集团的免费电视业务构成额外威胁。

黄思远称，下一步将筹备开拍电视剧、拓展与国际伙伴的合作计划，部分有线电视节目内容将迁至网上平台，集团亦会加强投资多媒体平台。

只是跟同行相比，有线电视又慢了好几拍。早在2016年，电讯盈科旗下ViuTV已启播免费电视，并通过《全民造星》等综艺打造出“广告收割机”MIRROR组合。

ViuTV所代表的OTT（over-the-top，网络电视）模式也被视为未来电视的新战场。用户不用通过订阅传统电缆或卫星，在智能手机、平板等移动设备即可观看。Netflix及Disney+串流平台亦是OTT的例子。

TVB近几年也力推OTT业务myTV SUPER。在自制内容方面，2021年重返TVB并担任总经理的曾志伟，也亲力亲为重新上阵拍摄经典综艺《开心无敌奖门人》，试图力挽收视。

此外，2021年8月TVB收购士多集团，电商业务大增。截至2022年6月底，TVB电商营收达4.6亿元，大幅增长超过26倍，贡献营收从1.35%攀升至25.3%。

与TVB、ViuTV相比，自制剧与综艺节目一直是有线电视的弱项。足球转播权亦被抢走，目前有线电视比较拿得出手的品牌仅剩“有线新闻”，要克服的挑战并不少。

在经营越趋困难的香港电视市场，免费电视领域也由以往无线电视及亚洲电视“两雄相争”，变成近年“三分天下”。面对来自内外的各路竞争，有线电视要在红海中突围而出并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