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IT时报记者 孙妍

编辑｜孙妍

2014年7月23日，中国民航史上首架互联网航班成功测试飞行，国内开启空中上网时代。

从那一年突破从0到1后，机上WiFi这一话题每次出现，都伴随着一次空中上网大提速。飞机，曾经是最后的“信息孤岛”，从失联的飞行模式到机上影音娱乐，从机上局域网到外网，从“龟速”上网到刷视频看直播，如今，空中上网自由逐步成为每架飞机的标配。

8年后，机上WiFi已经到了直播时代，《IT时报》记者实测发现，机上WiFi已跟地面4G一样快，秒杀高铁和地铁的体验。

背后的巨变是，卫星直连飞机成为主流，乘客流量付费成为主流，跑通这一商业模式后，小飞机也将覆盖机上WiFi，届时，飞机不再是信息孤岛，乘客不再失联。

实测东航机上WiFi跟地面4G一样快

很多人对飞机WiFi的印象，还停留在只能上局域网，最大的用处是在机上影音平台点播电影。其实早在2015年，东航、国航等航企的部分航班已能上外网，只不过当时的飞机WiFi网速较慢，乘客感知并不明显。

时间来到2023年，在上海飞往重庆的东航MU8558航班上，《IT时报》记者第一次完整体验了飞机WiFi，惊喜的是，在万米高空与家人微信视频聊天时，延迟1到2秒，几乎感觉不到。视频那头，从未坐过飞机的妈妈显得更加兴奋：“在飞机上怎么也能上网？给我看看飞机餐，空姐漂亮吗？”

飞机WiFi已经跟地面4G网速相当，刷短视频没有卡顿，连看直播买买买都没有延迟，在长视频网站上快速地拖动进度条，缓冲时间也在10秒以内。在两个半小时的航程中，飞机WiFi网速都很稳定，在飞机上升阶段就已能连上WiFi，在飞机平稳飞行和下降阶段，《IT时报》记者都做了微信视频聊天测试，结果显示，已经跟家中WiFi的顺畅程度差不多。但当飞机受气流影响剧烈颠簸时，会短暂出现卡顿。

从《IT时报》记者实测来看，网速最快可超220Mbps，除了对网络时延要求较高的对战类游戏外，像刷抖音、视频会议等绝大多数需求基本能被满足。

在万米高空看直播

去年，在万米高空看直播，刷新了大众对机上WiFi的网速认知。

2022年2月7日，载誉而归的中国女足乘坐东航的班机回家，央视2小时直播连线万米高空上的女足“冠军航班”。

2022年7月22日，在米兰飞杭州的MU7104航班上，包机赴欧寻找商机的浙商满载而归，在返程航班上，浙商代表就迫不及待地视频连线浙江省有关领导，进行了一场空地视频对话。

2022年12月28日，在上海飞三亚的HO1177航班上，携程主播和吉祥航空空乘在万米高空直播，跟空中、地面的粉丝进行互动，这是第一次在中国境内将旅游直播间“搬上天”，还是在客舱内直播。而且，这架波音787梦想客机被涂装成原神游戏IP和三亚的元素，乘客不仅可以用机上WiFi看直播、秒杀购物，还能联机打原神游戏。

负责这三次机上WiFi直播、空地视频连线的都是空地互联网络有限公司（简称“空地互联”），“目前东方航空和吉祥航空已有110架飞机采用空地互联飞机高速上网解决方案。”空地互联总经理张弛向《IT时报》记者透露。

直播是对网络能力关键的检验，而这种电商变现模式也打开了机上WiFi商业化运营的想象空间，不过，更多乘客对机上WiFi的刚需是视频连线，或者只是发微信、刷视频。

小飞机也将用上WiFi

大多数人并没有体验过真正的飞机WiFi，一上飞机就开启飞行模式，或者只在机上娱乐系统体验过局域网，这是因为承担国内大部分航线的“小飞机”——窄体机并没有大范围覆盖。

截至2021年底，全国民航工作会议透露，全国842架客机具备客舱无线网络服务能力。但业内人士表示，这800多架互联网飞机中，绝大多数采用的是局域网。

“目前，国内200多架飞机真正实现空中高速上网，主要覆盖的是宽体机，窄体机只有十几架，接下来会推进窄体机的覆盖。”张弛也透露。

据兴业证券2021年报告，国航宽体机占比为16.8%，东航为14.7%，南航为14.2%，吉祥航空为6.1%。也就是说，占比超80％的窄体机有更大的改造空间。

为什么机上WiFi主要覆盖宽体机呢？张弛解释道，飞机WiFi改造成本高，而宽体机回收成本更快。宽体机座位多，在国内多执飞商务干线，比如京沪线、沪深线，收益水平高。同时，宽体机多执飞国际航线，目前空地互联改造的高速上网飞机有40%都是飞国际航线，旅客在飞机上一坐就是10多个小时，为WiFi付费的意愿更高。东航和吉祥航空的数据显示，国际航班的WiFi购买率往往超过30%。

在以往《IT时报》采访中，行业人士大多认为，阻碍机上WiFi发展的主要原因是飞机改造成本高，改造周期长。

几年前，深圳航空曾披露，改造一架飞机上网设施的成本是450万元人民币。2015年，春秋航空也对《IT时报》记者透露，每架飞机改造成本在300～500万元之间。

但据《IT时报》了解，如今改造的成本已大幅降低，对动辄两三亿美元的飞机来说，也不是特别高的成本。“成本肯定没有450万元这么贵了，而且以前改造一架飞机的WiFi设备，需要花一周甚至10天，现在只需要4天，而且可以跟其他维修工作同步进行，基本不会耽误飞机执飞任务。”张弛说道。

疫情蔓延后，航企都严格控制成本，这也让飞机上网发展一度停滞。随着疫情防控逐步放开，国内民航也逐渐复苏，“我们正在与东航、吉祥之外的航空公司洽谈合作。”张弛透露。

付费模式成主流

陆星是一位“空中飞人”，在京沪线体验过飞机WiFi后几日，他再次乘坐上海飞新疆的航班却发现没有WiFi时，他竟感到强烈的不适和焦虑，在5个小时的失联中，无法高效处理工作，一落地，他的手机竟然跳出几百条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

为了将乘客转化为潜在付费用户，只要乘坐搭载WiFi的飞机，东方航空和吉祥航空所有乘客都可以免费使用10分钟。

目前，东航和吉祥航空主要采取流量付费的模式来回收成本，东航在国内推出每个航程50元（标准）、88元（高速）两档流量套餐，国际推出40元（1小时包）、70元（2小时包）、150元（标准全程）、258元（高速全程）四档流量套餐，而头等舱和公务舱都可以免费使用高速WiFi。吉祥航空还推出了起步价更低的、只支持图文的流量套餐，国内全程28元，可以使用微信、微博、网页等图文应用。东航和吉祥航空所有WiFi套餐都可以用航空积分兑换，也可以用中国电信积分进行兑换，或在携程、航旅纵横等平台上购买相关空中上网产品。

在上述测试过程中，《IT时报》记者使用的便是88元的全航程高速WiFi。

相比较而言，国内航司的上网价格远低于欧美国家的航司，欧美国家航司的主流价格是10美元（约合人民币69元）／小时起步。

起初，国内航司机上WiFi的主流商业模式是免费提供上网，利用广告、电商、租车等渠道回收成本，但是网速慢，乘客使用意愿不高。2019年12月起，东航率先宣布经济舱机上WiF开启付费，如今，流量收费模式成为主流，没有广告，高速上网跟地面4G相当，乘客的使用意愿反倒提高了。

“空地互联改造的飞机只占国内高速上网飞机的一半，但空地互联的流量占民航整体飞机上网流量的90%。”张弛说道，“航司和运营商都认为，广告比较打扰乘客，而办公类、视频类、电商类的工具，才是刚需的，真正有用的服务，乘客是愿意买单的。”

根据CAPSE发布的2020国内航司机上WiFi调研报告，有78%的旅客认为，机上WiFi是最吸引旅客选择航班的客舱设施设备。吉祥航空数据也显示，高速上网产品上线后，每个航班平均上网人数增长了50%以上，人均流量使用量增长6倍。

这两家航司敢为人先，用流量收费模式开启机上WiFi运营商业化落地，跟其背后的服务商空地互联不无关系。2020年末，中国电信集团、东航集团和均瑶集团合资成立了这家机上WiFi服务商空地互联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天眼查显示，电信、东航、均瑶的持股占比为42.5%、42.5%和15%，航空公司与电信运营商这一合作模式在全球尚属首例。

飞机直连卫星时代到来

虽然时速800公里的飞机比高铁、地铁快，但从《IT时报》实测来看，飞机WiFi的体验要比高铁和地铁顺畅不少，主要原因在于，目前飞机WiFi的主流模式是卫星通信。

一直以来，机上WiFi的解决方案主要有两种，一种是ATG模式，即地对空宽带通信，通过地面基站为飞机上网提供信号；另一种是卫星通信模式，通过卫星为飞机上网提供信号，主要分为Ku和Ka两种频段。飞机就可以看作是一个巨大的路由器，接收信号后转换为机上WiFi。

张弛是机上WiFi的老兵，曾主导了东航的机上WiFi项目，在他记忆中，东航曾在2012年、2013年测试过ATG模式，但由于技术与政策原因进展较慢。2014年7月23日，中国民航史上首架互联网航班成功测试飞行，这架飞机的WiFi改造便是由东航和中国电信合作完成。

如今，卫星模式已成为主流。虽然ATG模式的成本比卫星通信低，带宽也充足，但是技术短板也很明显，地面基站无法提供海洋、沙漠等区域的信号覆盖，这就无法为跨洋的国际航班提供机上WiFi，但要知道，地球上71%都是海洋。

卫星模式的成本的确比ATG模式更高，但成本并不是最大的桎梏，更重要的是，卫星带宽资源有限。

2017年，我国成功发射中星16号，使用Ka频段，提供20Gbps带宽。2020年7月，首颗采用Ku频段的高通量卫星亚太6D成功发射，提供50Gbps带宽，是中星16号的2.5倍。

2021年8月20日，第一架连接最新Ku频段高通量卫星亚太6D、可进行空中高速上网的东航MU5101起飞，提供上网服务的正是空地互联。这标志着，空中上网进行了一次大提速，“空中上网和家里一样快”不再是一句口号，实测网速最快可达220Mbps，旅客全程流量使用是原来的4至6倍。

“目前，空地互联占了亚太6D航空领域带宽使用量的90%。”张弛说道。

今年开始，卫星通信逐步走近普通用户，直连卫星也将成为消费级手机的标配，华为、苹果、高通、联发科等产业链各环节已加入战局。陆海空天网络融为一体，是业内对6G的基本共识。在6G到来之前，卫星互联网建设的进程，将很大程度影响中国在6G发展中的话语权。

“现在空中上网的流量成本只有过去的十分之一。”张弛透露，中国卫星互联网的规模发展，也给机上WiFi带来了实实在在的降本，同时，空地互联更高远的目标是成为中国的航空互联产业链链长，一改对国外设备的依赖，将空中上网的技术自主权掌握在中国自己手中。

排版／ 季嘉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