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慢放 文八娘

编辑|Han

2022年底，小明接到B站工作人员的电话，1月初B站在上海有个活动，邀请他跟尔东参加。他的第一反应是：要过年了，为了在过年期间保持周更，他俩正在抓紧时间做视频，时间很紧张，不是太想去。

从2020年成为全职UP主开始，他们保持着每周一个长视频的更新频率。但小明还是礼貌性地问对方，那是什么活动。B站工作人员问，百大你来吗？当时他们的粉丝也就七八十万，所以小明以为官方想让俩人在百大颁奖礼上表演节目。他扭捏得问“能不去吗？”对方又问了一遍，“你得奖了，来不来？”小明很诧异，“有吗？”对方回答“你有没有记得前段时间我喊你减肥。”

对尔东和小明来说，成为B站百大UP主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尔东和小明的初心，是用好玩的方式分享音乐，科普音乐。用小明的话说，“音乐本身就是拿来玩的。”

01 从青年音乐家到新人UP主

翻开尔东和小明的简历，会发现俩人都是科班出身的音乐人。尔东原名刘尔东，从中央音乐学院电子音乐作曲专业毕业后，又在伯克利音乐学院学习爵士钢琴演奏及作曲；小明原名易经明，6岁开始学习小提琴，2010年考入中央音乐学院小提琴演奏专业，本科毕业后在母校读了研究生。

在成为全职UP主之前，俩人从事的工作也跟音乐紧密相连：2014年尔东为电视剧《仙剑云之凡》创作插曲《成全》，2017年为电影《了不起的高二八班》配乐；小明则参与过《疯狂的外星人》、《如懿传》等影视剧的原声带录制工作。

如果不是尔东的一个提议，或许俩人会沿着作曲和小提琴演奏的路径继续自己的职业生涯。

就像小明的毕业论文：《未白头偕老，悯黄昏遗梦—论〈弗兰克A大调小提琴钢琴奏鸣曲〉梦境元素》，由于门槛所限，这注定无法被更广阔的群体所认知，所欣赏。指挥家郑小瑛演出前会面向观众，介绍曲子的时代背景、表达的思想和情感，确保观众能够听懂，她才会转身开始指挥。原因很简单，“我越是感觉到西方经典里面有很多好东西，我越是有一种想法，我的同胞们，也应该有权利享受它们。”郑小瑛演出前的科普工作，正是赋权的过程——跨越审美的藩篱，让古典音乐被更多人所鉴赏。尔东和小明一开始并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但他们的视频，却实实在在地起到了这样的效果。

图片来源：尔东和小明

2020年初，在一次群聊中，还在美国读书的尔东提议他们可以尝试着在B站做一些音乐相关的视频。当时因为疫情，演出市场低迷，俩人都没什么事情干。这个提议得到了小明的支持，那一年五月尔东从美国回来，俩人见面商量后，决定在武汉开始UP主生涯。他们都在武汉读过书，是武汉音乐学院附中的同学。

跟很多UP主不同的是，尔东和小明一开始就决定成为全职UP主。据小明回忆，当时他们只确定了两件事，第一是要不要全职做视频；第二是有没有一个明确的更新频率，“搞音乐的拖延症特别严重，如果没有明确更新频率的话，我觉得我们一两个月都发不出视频”。之所以决定成为全职UP主，一是他们认为如果不是心无旁骛的话，很难做好；其次是跟之前的工作相比，UP主这个工作更有挑战性，他和尔东都是乐于尝试新鲜事物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们冥冥之中都觉得这事儿能成，“很多账算不太明白的，你会有个大致的感觉，我们还是比较相信感觉的”。

虽然对之前的音乐工作比较熟悉，但当UP主却是头一遭——他们都没有任何视频拍摄剪辑方面的经验，甚至对B站也不怎么了解。为了做好第一期视频，他们花了整整两周抠细节。不仅文案多次修改，拍摄机位反复调试，为了精益求精，光三分钟的音频，他们录了两天两夜。后来小明发现，用手机播放时根本听不出不同版本之间的细微差别。经过反复调整修改，2020年11月，尔东和小明发布了第一个视频：《甄嬛传》红颜劫—用最美的西方乐器讲述最美的中国故事。他们的UP主生涯也正式起航。

02 音乐的花式玩法

让我们先把时间拉回到2019年，当时电影《疯狂的外星人》的音乐总监邀请小明参与原声带录制，由于配乐还没决定最终用哪个版本，小明就在录音棚里拉了两版让导演宁浩挑选。宁浩一边吃着大闸蟹一边听，听完说“感觉不对”。

对音乐人来说，这是个很大的挑战，因为没有明确指令，意味着要自己摸索调整。反复调试很多遍后，小明理解了宁浩想要的感觉是更富有野性一点的，“糙一点的”，于是小明改善了演奏技法。之后宁浩觉得不够连贯，很多地方跟电影情节不够搭配，又进行了一些删减，最终这个作品才被“磨”了出来。这件事情让小明意识到，“音乐人不能太主观地去想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是怎么样的”。成为UP主后，这个想法得到了贯彻，“做视频如果你不自我，就无法形成个人的风格，但是如果太自我，就很容易陷入自我狂欢，跟大众失去联系”。

从选题上，可以看出尔东和小明努力在保持自我跟联系大众之间达成平衡，第一个视频以甄嬛传为主题，是因为他们想改编一首“有中国美感的曲子”，凸显账号风格；但考虑到B站的ACG属性，他们随后就以数码宝贝主题曲Butter-Fly为主题推出了第二个视频。在他们的内容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对各种动漫、影视剧主题曲的改编，契合平台调性的内容让他们很快收获粉丝关注。

除了改编经典主题曲外，尔东和小明还开发了各种音乐游戏。比如飞花令，这原本是古人行酒令时的一个文字游戏，要求参与者必须在极短时间内完整说出一联含有约定关键字的诗句，形成诗词接龙。尔东和小明把诗词改成音乐，玩法变成俩人轮流根据某个主题演奏音乐。这样的音乐游戏既有对抗性，又带着粉丝重温了很多经典名曲，已经成为他们的保留节目。

就像小明说的那样，“音乐在一开始就不是个严肃的东西，有点类似马戏团表演，不是一个很受待见的艺术形式。只是后来大家把你位置抬上去了，你慢慢才变成一个尊贵的艺术家。但我们现在回看，音乐跟其他艺术行业的一个很大区别是音乐本身就是一个服务行业，你不管你服务的对象是什么，你可以有你自己的想法，但是要发掘里面好玩的东西。”

图片来源：尔东和小明

对尔东和小明来说，发掘好玩的东西不仅是为了服务粉丝，还是他们本身的乐趣所在。拼多多上有很多低价乐器，比如几十块钱一把的小提琴，为了试验百元小提琴能不能拉，拉出来效果如何，出于好奇心他们拍了一期视频，反响不错。在小明看来，做自媒体的逻辑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别人自然会喜欢你，

“就像你突然看到街上有一群人在围观，你也会跟着看。可能你都没见过，一个舞枪的，或者是拿个圆环跳那个火环。他在干他喜爱的事情，你就跟着看了。”以兴趣为驱动的内容创作不仅吸引了粉丝，也让他们的创作变得很轻松，很多视频都是一遍过，大家在玩闹中就完成了内容创作。

03 源源不断的创意背后

在尔东和小明的创作内容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对各种动漫、影视剧主题曲的改编，这也跟尔东的爱好有关。尔东是一名ACG爱好者，在武汉音乐附中读书时，当同学都在琴房练习李斯特肖邦，尔东却在琢磨怎么改编诸如Butter-Fly这样的动漫音乐。

在那期改编Butter-Fly的视频中，尔东表示，虽然改编这首曲子只花了两三分钟，但“其实已经练了很多年了，只是花两三分钟把我心中的那些音符记下来了而已。”在内容创作上，俩人形成了大致分工，尔东负责选题和创意，小明负责后期和剪辑。用小明的话说，尔东很聪明，总是能灵光一现想到一个非常好玩的点子。

某次小明刚下火车回到家，尔东就提议，我们能不能拿小提琴用神曲去考级。当时小明正灰头土脸，听到这个点子脸都没洗就跟尔东一起开始了视频拍摄。俩人找到小明当年考级的录像，笑得前仰后合，以过去的经历为素材，加上全新的创意展现方式，成就了这期四百万播放量的视频《如果我用神曲去考级》。

图片来源：尔东和小明

为了保证不断产出新选题新点子，尔东的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听歌就是找书看，有时候他还会特意去乘坐武汉的轮渡，或者一个人在江边走路，“希望我喜欢的环境能给我带来灵感。然而我明白我的兴趣和想法是有边界的，会有一天我会透支完自己的想法，找不到让我感兴趣的东西。”去年9月份时，尔东就感觉到了这种透支感。创意临近枯竭时，是粉丝给了他们灵感，他们决定跟粉丝连麦完成粉丝的愿望，最终粉丝的参与度超过了他们的预期。这不是唯一一次由粉丝引发的内容创作，做完百元小提琴那期视频后，有粉丝在评论里好奇50块钱的小提琴可以拉难度很高的曲子吗。他们看到后很快又出了一期视频，“大家的反馈是很重要的，特别是那种无心的反馈，你要多去搜集。”

但在早期，他们没有多少粉丝，也经历过漫长的摸索期。据小明回忆，他们发第四个视频后才70多个粉丝，每个视频的播放量都在一两百，“我记得很清楚，每多一个粉我们都记得特别清楚”。后来他们做了一期周深的视频，那期视频让他们达到了一百粉。当时他们特别满足，吃火锅的时候还立下了flag，目标就是在年内达成十万粉。

图片来源：尔东和小明

正如小明所说的，按照他们当时两个月涨一百粉来算的话，年内要想十万粉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标。但一期复刻《猫和老鼠》声音的视频让他们提前实现了这个小目标。据小明介绍，想要复刻《猫和老鼠》，无论是从音响设计、作曲技法、还是演奏完成精彩程度上来说，都是世界级的难度。为此小明连续扒了好几天谱子，最终这期视频达到了五百多万播放。小明对此总结道，“很多事情你以为是你自己做的好，但其实纯纯就是因为你运气好。”但显然仅仅运气好无法解释他们的成功，就像粉丝在评论里说的那样，“用心做的好视频好内容根本不需要在视频里开口闭口求三连，三连是你们的创意和努力赢来的，不是求来的。”

而好内容的创作，小明认为第一离不开冲劲和热情，第二取决于对细节的打磨，“如果你不喜欢这个东西的话，你眼里就没活。”热爱音乐，愿意耐下心来打磨细节，让他们的视频质感变好。但这种打磨并非面面俱到，为了保持每周一更，他们关注的往往是更加有利于传播的细节，比如下功夫扒谱子，但在特效上比较简单，“大家也能理解”。

好内容不仅让他们收获粉丝关注，也带动了粉丝对音乐的了解。很多朋友都以为尔东和小明“赚了很多钱”，但小明透露，他们目前盈利很低，但俩人都不着急，原因是之前还有一些存款，其次是“你确定你在干一件有价值的事”。很多粉丝看了视频后给他们发私信，表示自己开始学习小提琴了，“我觉得这个可能比你赚多少钱更重要。因为人总是能赚到钱的，我们在没做UP主之前就知道我们是饿不死的。就算这条路最后失败了，你也是能本本分分地回到你原来的岗位去。”

在内容创作越来越难，成本越来越高的当下，祝他们能够靠好的内容赚到钱。这是慢放对每一个内容创作者最由衷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