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安晶

经历了戏剧性的24小时后，俄罗斯雇佣兵集团瓦格纳的“叛乱”事件和平解决。

瓦格纳集团负责人普里戈任将前往白俄罗斯，俄罗斯当局则撤销对普里戈任号召武装叛乱的刑事立案；参与叛乱的瓦格纳成员将免遭调查，没有参与叛乱的成员将与俄国防部签服役合同。

6月25日，瓦格纳成员已经撤离俄罗斯南部利佩茨克州和沃罗涅日州；早些时候，该组织撤出了罗斯托夫州首府顿河畔罗斯托夫的俄南部军区总部。

骚乱平息后，瓦格纳的命运如何成为了未知数。这个私营军事组织是俄乌冲突中的主力军，帮助俄军拿下被称为“绞肉机”的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州巴赫穆特。

多年来，瓦格纳在非洲和中东深耕，是俄罗斯在相关地区扩展影响力的利器。如果该组织被解散，马里、中非共和国的安全局势都将受到冲击，这两国正在瓦格纳的协助下打击极端组织和叛军。

瓦格纳在非洲和中东的活动也是该组织的重要收入来源。普里戈任设立了众多公司，涉及石油、矿业、木材等各领域。非洲和中东国家政府提供的优惠政策帮助这些公司获得了巨额利润，瓦格纳也因此获得源源不断的供给。

全球布局

在俄乌冲突前，瓦格纳是一个秘密组织。

由于俄罗斯法律不允许雇佣军公司存在，并没有私营军事组织以瓦格纳为名在俄罗斯注册。普里戈任也多次否认自己为瓦格纳领导人，甚至将报道相关消息的欧美记者告上法庭。

直到2022年12月，瓦格纳才以顾问公司的名义在俄罗斯注册为实体并在圣彼得堡新建总部大楼。多年来，在俄罗斯本土“不存在”的瓦格纳一直通过庞大的海外网络运行。

该组织最初仅有约1000名成员，大部分为俄军精英部队和特种部队的退伍士兵。瓦格纳首次引发关注是在2014年的乌克兰危机期间，该组织成员出现在乌东部顿巴斯协助亲俄武装作战。

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后，瓦格纳的足迹开始向中东和非洲扩张。2015年，多名瓦格纳成员在叙利亚被反政府武装打死，这也是首次有证据证明该组织参与了叙利亚内战。

俄罗斯是叙利亚总统阿萨德的关键盟友，阿萨德正是在俄罗斯和伊朗的协助下成功挺过内战冲击。高峰时期，瓦格纳有超过5000成员在叙利亚协助阿萨德政府作战。

在利比亚，瓦格纳协助利比亚国民军总司令、大军阀哈夫塔尔与利比亚民族团结政府缠斗，哈夫塔尔当时得到了阿联酋、埃及、俄罗斯等多国支持。瓦格纳成员还在2019年参与了哈夫塔尔对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的进攻。

除中东之外，瓦格纳最活跃的地区是非洲。

该组织在苏丹、马里、中非共和国、布基纳法索、乍得等多个国家活动。马里曾属于法国的势力范围，但2020年该国在一年内发生两次军事政变后，马里军政府与法国的关系急转直下，马里开始向俄罗斯靠近。

2022年，马里先后要求法国大使离境并退出与法国签署的防务合作条约。在马里驻扎了九年的法国军队则宣布撤出该国，不再协助马里打击恐怖组织。法国的撤出为俄罗斯提供了机会，马里政府直接邀请瓦格纳为该国士兵提供训练。

与马里类似，曾为法国殖民地的中非共和国也邀请瓦格纳成员担任政府军顾问，协助其打击叛军。今年2月，中非共和国驻俄罗斯大使透露目前该国有1890名“俄罗斯指导员”。

在拉丁美洲，瓦格纳成员曾在2019年委内瑞拉内乱期间为总统马杜罗提供安保服务。俄罗斯一直是委内瑞拉的最大支持者，两国常年保持着密切的经济和军事交流。

今年4月流出的美国机密文件还显示，瓦格纳正在与海地政府接触，计划协助海地打击当地黑帮。而海地距离美国佛罗里达州965公里，美国一直将海地视为后院。

乌克兰顾问公司Molfar统计显示，瓦格纳在全球至少18个国家都有活动，为37家俄罗斯私营军事组织中覆盖面最广。

在瓦格纳活跃的地区，俄罗斯的影响力也得以提升。今年4月联合国大会对暂停俄罗斯人权理事会成员资格的草案进行投票，54个非洲国家中只有10国投出赞成票，其余为弃权和反对。

瓦格纳的扩张与俄罗斯总统普京的“同乡”普里戈任息息相关。现年62岁的普里戈任也来自圣彼得堡，曾因抢劫袭击被判监禁12年。获释后，他在圣彼得堡开餐馆并结识了当时任副市长的普京。

与普京结缘后，普里戈任开始拿下政府合同，经营的领域也从餐饮扩展到连锁超市、博彩、网络、能源等，最终一跃为俄罗斯寡头。直到瓦格纳在俄乌冲突中名声大噪，普里戈任才在去年底首次承认自己是瓦格纳的领导人。

俄罗斯前首富、反政府人士霍多尔科夫斯基（Mikhail Khodorkovsky）资助的一项调查显示，与普里戈任有关的公司多达400家，包括众多皮包公司。

资金来源

瓦格纳能吸引战场老兵加入的重要原因就是工资高。中东媒体采访的内部人士透露，瓦格纳招募的海外成员来自土耳其、波兰、塞尔维亚、捷克、匈牙利、德国、加拿大和多个拉美国家。

俄乌冲突前，一名瓦格纳士兵的月薪为3000到5000美元，俄乌冲突后最高已涨至1万美元。

德国马歇尔基金会的调查显示，俄乌冲突中加入瓦格纳作战的囚犯半年能得到3500美元报酬；如果丧生，其家属能获得8万美元现金抚恤金。美国和英国估计瓦格纳在俄乌冲突中投入了5万人，其中80%为囚犯。

除了获得政府订单之外，瓦格纳的“不差钱”很大程度是得益于该组织在中东和非洲的行动。瓦格纳参与各国冲突后，与普里戈任有关的公司得以享受各国政府提供的优惠政策，从而获得巨额利润。

美联社2018年获得的一份合同显示，与普里戈任有关的石油公司Evro Polis与叙利亚国有石油公司签署协议，规定瓦格纳从“伊斯兰国”（ISIS）手中夺回叙利亚石油和天然气田后，Evro Polis将获得相关油气田25%的收益。据估算，仅在2020年，Evro Polis的销售额就升至1.34亿美元，净利润9000万美元。

在中非共和国，与瓦格纳有关的公司则控制着多个金矿、钻石矿和林权，将矿场及周边地区打造成了庞大的综合体。美国政治新闻网今年初获得的通信情报显示，瓦格纳在中非共和国的矿业利润已经达到10亿美元。

2020年，中非共和国矿业部取消了原本授予一家加拿大公司的开矿许可，将许可转给了一家名为Midas Resources的能源公司。这家公司的注册地在马达加斯加，所有人为普里戈任。

“关注瓦格纳集团”（All Eyes on Wagner）组织去年的调查发现，中非共和国政府还将刚果盆地一地区30年的林业开采权授予了一家位于俄罗斯圣彼得堡的公司，该公司也与普里戈任有关。预计当地30%区域被开发后，林木销售收入将达到8.9亿美元。

在苏丹，美国政府近期对一家名为Meroe Gold的金矿公司实施制裁。制裁的原因是该公司所有人为普里戈任，公司被用于支持瓦格纳在苏丹的行动。

普里戈任和瓦格纳已经在海外建立了庞大的网络，对俄罗斯的地区影响力发挥着重要作用。有了如此重要的辐射力，瓦格纳是否会被全部解散、瓦格纳成员是否会听命于俄罗斯国防部，目前都是未知数。

俄罗斯国家杜马国防委员会主席卡尔塔波洛夫上周日表示，俄罗斯需要一部法律规范私营军事公司的活动。

他认为瓦格纳是俄罗斯最有战斗力的部队，没有取缔的必要。现在俄罗斯国防部和总参谋部需要考虑如何最大程度地利用瓦格纳的潜力，“可能有必要更换其领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