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潮新消 青翎
编辑|杜仲
高射炮打蚊子,本是一句调侃,如今却成了现实。
从原始的花露水、蚊香,到新潮的蚊香液、驱蚊环、驱蚊贴,再到科技“外挂”灭蚊灯、驱蚊滚珠和号称超声波驱蚊的APP……人们绞尽脑汁,开发的产品比蚊子还多,小红书上,搜“驱蚊”关键词能蹦出109万商品。
但蚊子依然潇洒地和人类共存,反倒是冠以“科技”之名的众多新产品却屡屡陷入“智商税”的质疑中,有些产品还因为没有农药登记证而数次登榜“黑猫投诉”。
不过,这并不妨碍它们的畅销。鲸参谋电商数据显示,2023年3月,在天猫平台上,防蚊防虫产品的月销量达到21万件,环比增长约285%;月销额将近514万元,环比增长275%。
“强大”的功能加上精致的包装,成为消费者自愿下单的理由,在杀死蚊子之前,驱蚊神器们先“杀死”了钱包。
与蚊斗,产品无穷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除非他们都遇到了蚊子。
这种悲欢与共甚至穿越了时间的阻隔,春秋时期庄子便曰过:“蚊,则通昔不寐矣”;北宋的欧阳修更是直接写了首《憎蚊》:“虽微无奈众,惟小难防毒。”
欧阳修不愧为唐宋八大家,短短两句概括出了蚊子难缠的关键:毒、小、众,这三个特征也让千百年来的驱蚊大战变成看不到头的“持久战”。
在清朝以前,普通人家用不起蚊帐,“化学驱蚊”是一直以来的主流,比如西周时便通过焚烧莽草来驱赶蚊虫。
但莽草后劲太大,连老鼠都能干趴下,无法在室内焚烧,后来人们开始使用艾草、蒿草,并在此基础上制成了最早的驱蚊工具——火绳,不似烟熏那般猛烈,更像是如今的蚊香。
清末民初,人们用上了涂抹药剂,同治年间的华侨胡文虎用中草药和南洋配方,制作出了“虎标万金油”,这个名字直到今天仍在使用,因为涂抹处会有清凉之感,也被称为清凉油。
之后,现代意义上的驱蚊工具——漩涡型蚊香、花露水相继问世。直到今天,这些发明于20世纪的产品仍是国人心中的基础款、大爆品。比如1920年试制成功的“福禄寿三星蚊香”,直到20世纪90年代还占据着市场前列的销量。
但不可否认的是,如今的驱蚊赛道,挤满了新锐。
传统的驱蚊神器占领消费者心智,但产品力相对较弱,在供给缺乏的年代能扛起驱蚊的重任,但随着科技的进步,缺点也日益暴露。
比如,传统蚊香在点燃后不仅刺鼻子辣眼睛,还会释放多环芳香烃、羰基化合物等有害物质,而且在房中点燃明火还会造成安全隐患。
于是,电蚊香闪亮登场,并在过去几年逐渐超越传统盘式蚊香的地位。智研咨询数据显示,电热蚊香液已成为国内驱蚊用品市场最大的细分品类,2022年的市场规模达到了34.93亿元,传统蚊香的市场规模则从2010年的35.19亿元萎缩至2022年的18.43亿元。
相比于传统蚊香需要点燃明火驱蚊,电蚊香安全得多,比如电热蚊香液的工作原理是利用毛细管原理,持续加热释放杀虫剂物质。
但围绕电蚊香液是否有毒的争议始终存在,追求安全、健康和环保的消费者对驱蚊产品提出了更高要求,于是驱蚊贴、驱蚊灯、驱蚊环、驱蚊液等新兴产品接连出现。
这些新产品往往都具备以下几个特征:
首先是够“科技”,比如灭蚊灯,通过发出蚊子喜欢的灯光和气味吸引蚊子,再通过瞬时高压或风扇风干,将贴上来的蚊子一击毙命。
再比如超声波灭蚊,通过手机里的驱蚊APP发射特定频率的超声波来驱赶蚊虫。虽是物理灭蚊,但听上去就比传统的电蚊拍和蚊帐更有科技感。
其次是够“好看”,比如润本在2021年与“国家宝藏”合作,以“承千年之风,精御蚊之术”为主题,推出国风系列;2022年,润本又联名“小刘鸭”,推出精油贴、精油扣和精油手环等产品。
再比如这两年走红的驱蚊手环,既能驱蚊,又起到装饰作用,不仅成为年轻人的心头好,在综艺嘉宾的手上也十分常见。
财经科普作家谢宗博曾提到,驱蚊市场属于一个利基市场,规模不大却十分刚需。从远古时代的烟熏驱蚊,到如今花样百出的驱蚊新科技,不足指甲盖大的蚊子缔造了数百亿的市场。
从驱蚊到“驱蚊+”
在这条由蚊子催生的需求曲线上,“财富神话”曾此起彼伏地上演。
最早受惠于驱蚊刚需的企业当属上海家化。1988年,毕业于上海中医药大学的李慧良,进入上海家化后接到的第一个项目便是研发六神花露水。
花露水早在民国便已问世,但长期以来始终被当作香水。在李慧良的主导下,冰片、薄荷脑、珍珠粉、黄柏等六种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中药被添加进以香味为主的花露水中,六神花露水就此问世。
1990年,六神花露水推向市场,在产品中明确了去痱止痒、提神醒脑的功能,搭配“六神有主,全家无忧”的广告词,六神迅速占领了当时60%以上的花露水市场份额。
六神之后,隆力奇、宝宝金水、榄菊等诸多品牌也迅速加入,但始终未能将六神拉下神坛,华经情报网数据显示,2020年,上海家化在花露水市场的市占率达到61%。
如果说六神是在花露水市场一枝独秀,那么朝云集团便是“驱蚊第一股”。
朝云集团虽陌生,但它背靠的立白却家喻户晓,旗下的驱蚊品牌超威也是许多人夏日的回忆。
2021年3月,朝云集团在港交所成功上市。财报显示,2019年-2021年,朝云集团杀虫驱蚊产品营收为8.75亿元、9.9亿元和11.1亿元,占总营收比分别为63.3%、58.2%和62.7%。从2015年至今,朝云集团连续7年在驱蚊杀虫市场市占率排名第一。
但一瓶花露水、一盒蚊香打天下的时代已成过去式,不同的消费群体、细分的消费场景催生了多样化的驱蚊产品,“驱蚊+”成为品牌突围的新入口。
比如“驱蚊+母婴”,驱蚊产品内含的化学成分成为婴童的安全隐患,基于此,不少品牌开始主攻婴童专用驱蚊产品,以健康、安全等概念加速品牌升级。
去年递表的润本,在诸多产品中都标注了“婴儿专用”“宝宝专用”等字眼,包装上也多以儿童形象示人,这让润本凭借差异化竞争路线杀出重围。
2020年—2022年,润本在天猫平台蚊香液销售额的占比分别达到16.42%、18.32%、19.99%,连续3年排名第一。
驱蚊产品之后,润本顺势入局婴童护理行业,如今已经形成了驱蚊产品、婴童护理产品、精油产品三大核心产品系列,其中婴童护理产品在2022年的营收占比已达45.59%。
有数据显示,2016年-2019年,儿童适用型驱蚊用品市场规模年复合增长率高达32.72%,远高于传统驱蚊市场7.96%的增速。
“驱蚊+母婴”外,“驱蚊+户外”则是另一细分赛道。露营、飞盘、跑酷、桨板、冲浪等户外运动近年来蔚然成风,人们在亲近大自然时,也不免遭受户外蚊虫的叮咬。
更重要的是,相比于家庭环境,野外的蚊虫袭扰几乎是地狱模式,这意味着在野外人们需要驱蚊产品Plus,于是更多样、更专业的“户外驱蚊”产品应运而生。
户外驱蚊的关键是时效性,比如家德宝驱蚊水含有10%避蚊胺,避蚊胺被认为是驱虫剂的“黄金标准”,浓度越高,时效性越久,家德宝驱蚊水号称能持续驱蚊6小时左右。
超威推出的新型驱蚊喷雾添加了15%浓度的羟哌酯驱蚊成分,羟哌酯被美国疾控中心(CDC)评为除避蚊胺之外最有效的驱蚊成分,该产品号称能长效防蚊8小时。
产品形态也更多样,驱蚊手环、驱蚊贴、驱蚊液、驱蚊灯等新型驱蚊产品不断涌现。
比如灭蚊灯,相比于驱蚊水的自我防御,灭蚊灯更像是主动出击,能大面积击杀周围的蚊虫,也更适合户外环境。
据观研天下数据,由于户外出行的兴起,预计2019年-2024年可携带驱蚊产品的复合增速为16.4%。
与上一代驱蚊产品相比,如今的驱蚊品牌更注重人体健康和皮肤防护,产品描述中常见植物精油配方、科学配比、创新纳米缓释技术、温和无刺激等关键词,设计上也更新潮,符合年轻人的喜好。
真科技还是智商税?
新产品的背后是研发端的重金投入。
比如老巨头榄菊,在中山市小榄镇上建造了一座“蚊虫观察室”,每年花近百万元在全国各地收购蚊虫,并派专人精心饲养、繁殖,以研制更好的产品。
成立于2017年的BabyColour,以驱蚊乳液为起点切入母婴赛道。创始人Eliza曾提到,市面上驱蚊产品大多会使用避蚊胺、BAAPE和派克瑞丁等农药成分,但这些化学成分如果含量不够难有效果,含量达标又容易对孩子的神经系统或皮肤产生副作用。
基于此,BabyColour的首款产品植物精油驱蚊乳液主打无农药配方,利用东南亚传统香植物的气味驱蚊,并添加润肤成分,制成后可以直接涂抹于皮肤,没有吸入风险且防护更加全面。
然而,鱼龙混杂的市场容易掩埋研发上的努力,关于“真科技”还是“智商税”的争论持续不休。
《消费者报道》曾选购市面上的蚊香、驱蚊液、驱蚊膏、防蚊扣、驱蚊贴、驱蚊手环、灭蚊灯、驱蚊APP等25款驱蚊产品进行多项测试。
结果显示,只有13款蚊香和6款驱蚊液效果显著,药效结果达到A级,而新潮的驱蚊手环、防蚊扣、驱蚊贴、驱蚊APP这4款驱蚊产品堪称智商税。
比如驱蚊大师APP,号称能通过模拟雄蚊、麻雀、蝙蝠等发出的震动声音来驱赶蚊子,结果蚊笼内放置的300只蚊子根本无惧这款APP,甚至直接飞落在手机上。
此外,当测试人员将手伸进蚊笼中,无论是佩戴了驱蚊手环、防蚊扣还是驱蚊贴,都无一例外被叮了满手包。
《科技日报》的一项调查则显示,几乎所有防蚊贴、驱蚊手环的驱蚊效果都不理想。效果好一些的,驱蚊距离可以达到5—10厘米,多数产品的驱蚊距离只有3厘米左右。
不仅如此,很多市面上的驱蚊产品甚至没有合规资质。
根据国家《农药管理条例》规定,驱蚊、灭蚊产品纳入农药管理范畴,须取得农药登记证号、农药生产许可证编号和产品标准号才能上市销售,且相关信息需在包装上予以标注。
但事实上,许多驱蚊产品的生产厂家未进行农药登记,以“驱蚊”为关键词可以在黑猫投诉上搜出1145条投诉记录,几乎所有涉及虚假宣传的投诉都会提到厂家没有农药登记证。
值得一提的是,不少产品为了避免认证,在产品功能上避开“防蚊”“驱蚊”等字眼,代以“多功能防护”等字眼,同时在宣传文案上又添油加醋表示自己能驱蚊,把擦边球打到了极致。
针对此类产品,2021年9月发布的《农业农村部办公厅关于防蚊驱蚊类产品认定的意见》规定,判定某种产品是否属于农药,应当根据该产品的功能用途、使用场所、保护对象等进行界定。换言之,即便标签上不写,也不代表此类产品不归属于农药范畴。
抛开精致的包装和新奇的形态,驱蚊产品的底色依然是功能,靠伪科技上位的产品又能坚挺多久?
结语
今年5月底,我和朋友在杭州九溪来了一场City Walk。
由于我们都是第一次来九溪,除了在小红书查了路线,就只备了中午的干粮,根本没考虑到野外的步行环境。
很快,九溪的蚊子便给我们当头一击,它们在不知不觉中贴在我裸露的小腿和胳膊上,轻轻一“吻”,三五分钟后,皮肤开始瘙痒难耐,鼓包连结成片。
幸运的是,我们遇到了在园区清扫的保洁阿姨,多年的工作让她拥有丰富的“斗蚊经验”,她浮起一丝淳朴的微笑,从兜里掏出了一盒药膏递给我们,包装朴素到让人记不住它的名字。
但药膏触达皮肤那一刻,清凉的触感便打消了我因包装朴素而产生的怀疑,最后走出九溪时,我们身上连个红点都没留下。
信“神器”有时不如信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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