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描述了一个梦中的城市,询问马可波罗,是否存在。这城市有半圆形的港湾和有七根石柱的神庙,街道尽头是通天高的石塔,少女牵着豹子在街上走,一个高举火把的盲人在人潮中大声叫喊。忽必烈不一定相信马可波罗的每一句话。但是只有他的报告,能够让这位鞑靼皇帝,从注定要崩塌的围墙中看出一个图案细致、足以逃过白蚁蛀蚀的窗格子。
透过格子,他站在帝国的黄昏里,望向远方那看不见的城市。三百年后,当吴承恩笔下的玄奘还是江流儿,大圣也还是石猴时,那看不见的城市化作山海风林,静静等待来访。又过四百年,问个不休已经无言、黑色的梦早就惊醒,梁龙和二手玫瑰慢慢地收拾行囊、悄然上路。对于他们而言,摇滚是这座看不见的城市,而在路上的行者,偶尔抬头、望穿千年。
采花的故事
说到中国摇滚,很多人往往先摇头再点头,挤出眼泪挤出笑,再挤出一句:一言难尽。最后引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中国摇滚的故事为什么这么难说?”
是啊,“中国摇滚的故事为什么这么难说?”
一个更深层的预设是,因为中国摇滚的故事讲来讲去,都会讲成万里马王的故事、崔健的故事、魔岩的故事,总之,别人的故事,他或她的故事。反过来,你讲万里马王、崔健、魔岩的故事,又会不知不觉讲成摇滚的故事。在这样绕来绕去的鬼打墙中,我们不一定明白了摇滚本身,但却知道了和摇滚相关的故事。可想单纯讲中国摇滚的故事,也变得越来越难。然而说起如今的中国摇滚,有一个故事不得不提,那就是二手玫瑰和主唱梁龙的故事。
二手玫瑰是谁?梁龙是谁?
在进入二手玫瑰的艺术世界之前,还是让我们先来看看这个近乎出身草莽的主唱和他乐队的成长经历。梁龙,齐齐哈尔人,生于70年代,高中学历。90年代末,梁龙毕业分配到哈尔滨做宾馆保安,并成立了黑镜头乐队,主要风格以Metallica为主,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什么流行抄什么的状态。在那个年代,见过电吉他的人都很少,更别提组建一支乐队。然而这并不是梁龙在音乐上的首次尝试。黑镜头之前,在齐齐哈尔准备实习的时候梁龙就已经开始玩起了音乐。虽然从学术角度来讲,那还并不算是真正的乐队。
一年多后,梁龙工作被开除,去了北京。初到北京,他和其他的地下音乐创作人一样,跑各个音乐公司卖歌,却几乎四处碰壁。在北京live house,梁龙感到了“牛逼”和自己当时的差距。草草三个月后,便回到了东北。翌年,又去,再回。两次北京的经历,除了差距和挫败,没有任何收获。99年,黑镜头原成员找到一个叫苏永生的小伙子。正好他家在农村,解了乐队经费紧张的燃眉之急。就这样,四个人杀到农村,一住三个月。殊不知,农村的田间地头、民风乡俗,却彻底改变了梁龙。他的状态从高高在上的创作者,变成了落地、把自己脸贴在地面上写东西的人。也是在这段“光辉岁月”里,诞生了二手玫瑰这个名字和早期的几部作品,《采花》就是其中之一。
“有一位姑娘象朵花呀有一个爷们儿说你不必害怕一不小心他们成了家了生了个崽子一起挣扎”(节选自《采花》)
梁龙,在北京的人山人海里受挫两次后,放归到广袤的天地间,似乎心中有什么堵着的东西通了,之前满腔的力量也有了表达的方式。
不夸张地说,那三个月的农村生活里,梁龙在阡陌间感受和体验的东西打造了后来的二手玫瑰。千禧年来临的前夜,远在千里外的北京不会预料到,这群人之后会以怎样的姿态进入这个浸泡着无数音乐人梦想的大染缸,搅一个天翻地覆。
一个字头的诞生与蜕变
迎庚辰、辞旧岁,万象更新。与往常的新年不同的是,似乎在新的世纪和千年来临之际,有一种远道而来的躁动在萌生、在发芽。在酒桌上的觥筹交错和商场里的人声鼎沸中,在孩子静静等候引线点燃爆竹和雪花落在鼻尖时,有一些人注意到了什么,但那似乎是在外套上划过的一丝风,转念即逝。
总之,新的千年确确实实地落到了地面上,或轻或重。但也有其他一些变化随之而来。
这一年,二手玫瑰迎来吉他手王钰琪,此后一年多的时间里,乐队阵容几经调整,加入了鼓手张越、贝斯陈劲和民乐吴泽琨,一个骨骼惊奇的怪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随后,投资人发现了乐队的潜力,拉来伍拾万元赞助,完成了二手玫瑰的首个北京展览馆个唱。当时,能做个唱确实是在摇滚圈的一个重磅消息。二手玫瑰进入了第一个黄金发展期。
对一个前途不明的摇滚乐队投资伍拾万元,似乎是天方夜谭。就连发布会时的记者都拿乐队开玩笑,说你们要年初发专辑、年底开演唱会,纯属开玩笑。而这个玩笑,还真的让二手玫瑰实现了。03年中旬,二手玫瑰发行同名专辑,口碑和市场都反响不俗。同样是当年,他们在北京举办了乐队首场摇滚个唱。
故事到这里,本应像安徒生笔下的故事般发展,他们都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但个唱结束,乐队小有名气后,一个巨大的问题接踵而至。
这个问题就是大家的心态慢慢变了。
乐队发展飞速,以前那些看起来高高在上的音乐人一下子变成了同行、朋友,这种骤变的身份让乐队成员的想法、说话和处事都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可否认,当时的中国摇滚乐市场,一夜成名的年轻人要么慢慢冷却下来被人忘记,要么沦为目空一切的愤世嫉俗者。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势头在北京闹开了的二手玫瑰,收获名声的同时也自我膨胀起来。这种膨胀带来的致命伤害之一,便是成员之间没有了交流,乐队变成形式上的合作而非共同创造。不到一年,梁龙觉得维持不下去了。他私下给每个人打电话,表面上说是乐队不要再往前走了,停一停,实质则是解散。随之而来的,是张越、陈劲和王钰琪的离队。这支年轻的乐队,似乎正走上泯然陨落的道路。
站在道路中间的梁龙并不是没有努力改变这种情况。反思起来,他认为这个最早被认为是黄金一代的乐队分崩离析的根本原因,是二手玫瑰只有对音乐的热爱,而没有社会经验。他甚至迅速凑齐了一群所谓的老炮儿,试图把乐队的台子顶起来。但这群老炮儿们有各自的职业和社会地位,并不能全身心投入到乐队,反而在更短时间内走了。
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王钰琪是谁,也并不知道二手玫瑰曾经有过动荡不安的时期,一个可能的原因就是吉他手姚澜的加入。
这位曾经是紫环和奇幻之旅乐队成员的吉他手,填补了乐队的空白。起初,对他能否胜任主音吉他手这个占据近乎半壁江山的位置有过很多争议,姚澜自己也背负巨大的心理压力。但在其后两年的时间里,姚澜的能力被彻底认可,之前的种种质疑和否定尽然冰释。同年,梁龙的老乡,液氧罐头乐队的鼓手孙权加入二手玫瑰的合作。另一方面,通过姚澜,梁龙又找到了贝斯手李自强。到07、08年左右,如今为人熟识的二手玫瑰乐队阵容真正沉淀下来。
乐队换血,排练的细节要推倒全部重来,建立起来的化学反应也荡然无存,是很多音乐团体夭亡的原因。新乐手的加入,为二手玫瑰注入了新血液的同时,也让二手玫瑰开始专注于自己音乐体系的塑造。梁龙当时的想法是换人一定要有原因,不能为体系带来能量的换人没有意义。
更为重要的是,二手玫瑰开始进入了一种合作的音乐创作。从早期的梁龙独揽词曲,变成了共同创作。《一枝独秀》里开始有了姚澜写的词,《黏人》的旋律灵感来自李自强;此外,《仙儿》是姚澜的作品,《串门》则是梁龙姚澜一人一半。成员之间的合作越来越默契,从技术完成,进阶为意识和创作思想上的融合。
“我落人中然自在本是天上逍遥的仙不为俗尘洒一物只为美酒动心弦”(节选自《仙儿》)
汲取了新养分的二手玫瑰,呈现出妖艳蓬勃的生命力。他们的藤蔓生长、分叉、枝干抽芽、叶开有声。随之而来,走出去的渴望越来越强,促使二手玫瑰在07年踏上第一次赴美的西游之旅,然而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是当年在北京的遇冷,会再次发生在美国。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美国梦,泛指人们对新世界的渴望和憧憬。历史上源自由厄瓜多尔纳波省特纳镇(Tena, the capital of the Napo Province of Ecuador)的开拓论点引出的低成本农场土地政策。它使得美国人认为“遥远的未涉及的土地永远优于已经占有的土地”。由此,美国梦渐渐发展为一种人人都可以不受人为干涉地通过参与社会和经济活动,来实现自我价值和取得社会认可的信念。
不夸张地说,早在70年代,随着译制片的引入和商品经济逐步开放,美国变得不再那么遥远陌生,每个人内心里都或多或少萌生了美国梦。
梁龙生于70年代的尾巴,并不是最早一批开始做“美国梦”的中国人。但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始终有着这种做梦、追梦的气氛。在从事音乐的初期,他甚至想过要漂洋过海来做“美漂”,期待能够在大洋彼岸受到认可。
03年后,二手玫瑰有了名声,也有了纷至沓来的演出邀约。乐队陆续去过荷兰、日本、瑞士、俄罗斯、韩国、德国等地演出。然而,这些国家的演出经历被梁龙戏称为“五一七天乐”。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像旅游一样,演完了,高兴了,回家了,结束了。
介于此,梁龙和乐队后来加入的荷兰打击乐手兼华语音乐文化领域的研究学者雨龙(Jeroen Groenewegen-Lau)商量说,去国外这个事情要有自己的想法,有一个完整的计划,而不是旅游一样的走个过场就算了。
此时的梁龙和二手玫瑰乐队,在业内小有名声,正有上升的趋势。在音乐的领土上,也正是跃跃欲试要攻城略地的阶段。07年,乐队来美国参加艺术节开幕演出,第一次踏上大洋彼岸这个无数美国梦神话发源的地方。和往常一样,开幕演出结束,本应打道回府。
但梁龙的感觉就是,不过瘾。
这种心态好比跋山涉水、历尽万难后,到达了风雪中撑一盏孤灯的小酒家,绿蚁新醅,红泥火炉。晚来天欲雪,却只许饮一杯,叫人好不扫兴。
当时他认识一个美国音乐文化界人士马修,曾经参与崔健来美国的巡演。马修给他的反馈就是,既然不过瘾,何不乘兴再演一场。他们到当地酒吧看场地,人满为患,于是梁龙当下拍板决定就在这演一场。他和乐队所期待的美国梦,似乎一步一步地近了。
可是,一周以后的演出现场,却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们当头一记闷棍。诺大的酒吧里,稀稀落落不到十个人,以至于让人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二手玫瑰的第一次美国梦,还没形成,就匆匆结束了。马修作为美国人,直白地说,宣传做到位了,华人报纸上也发了广告,可就是没人来。他甚至问梁龙,这里的华人不喜欢摇滚,你们来美国演出的意义在哪里,你来干嘛?
梦没成,无所谓碎,可这次的美国之行,让梁龙彻彻底底地觉得在美国做音乐太难了。他觉得当时的海外华人对中国摇滚并不感兴趣。一颗不肯安分的心,灰头土脸地窝在胸腔。
08年,奥运会,中国的关键词是“火”。开幕式火了,惊艳全世界;中国火了,向世界敞开了大门,随之经济文化逐渐进入国际的关注点。与此同时,中国音乐市场的关键词也是“火”。同一时期,音乐节的兴起和全国live house的建立一改年轻人摇滚文化生活稀少的窘状。音乐节的现场往往让人感觉有火在燃烧,人们那宣泄不出去的情绪和力量总是伺机而动,甚至还没开演就先打作一团。
浪潮之中,二手玫瑰也随着这团新生起来的火忙碌起来,全国跑巡演,迅速积累了民间人气。
但是,心里那一团火,并没有熄灭。
人民艺术家入侵美国
14年10月5日下午,纽约中央公园Rumsey Playfield,摩登天空音乐节纽约现场。大屏幕上打出二手玫瑰的字样时,人群燥动起来。
摩登天空首次来到纽约,是很多中国乐队与国外音乐界交流的难得机会。邀请的音乐人,除了国内音乐节的常客,比如万能青年旅店、后海大鲨鱼、舌头、众多乐队,还包括Lenka、The Blood Brothers等来自欧美的新星。华语乐队大都排在5号的下午,二手玫瑰在舌头之后出场,是最后一支来自中国的乐队。
当天纽约下过雨,尽管主办方铺了防雨布,还是免不了飞溅的泥水。有些风,微冷,靠近门处的工作人员都披上了外套。
按计划,二手玫瑰5点10分登场。但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之前的拖延,使得二手玫瑰的乐手很晚才登台调音。观众群里,几个姑娘红配绿的窈窕身影在瑟瑟寒风中翘脚等待,格外亮眼。
大约5点半,乐手调试就位。他们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红绿相间、带有大朵艳红鲜花的衣服,李自强套着红绿色的抹胸礼服,姚澜在吊带裙下面甚至还穿了丝袜。台下阵阵惊呼。
主唱梁龙登场,红外套、绿内衬、流苏肩、黑眸红唇,标志性的妆容一样不少。他径直走向舞台,对着麦克风,一句“大哥你玩摇滚,玩它有啥用啊…”瞬间将观众点燃。
唢呐、笛子、大鼓、吉他齐飞,人群如沸腾的水般翻飞跳跃。时间开始发生了奇怪的扭曲,似乎以舞台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力场,把周围一切都吸引了过去。
《火车快开》的前奏加入了火车车轮有节奏的音效,哐嘁哐嘁地让台下的观众拉起人龙,随着节奏行进、跳跃。台上的梁龙如火把,走到哪,把火点到哪儿。
二手玫瑰的现场总是如此地充满矛盾和戏剧性。大老爷们儿,偏穿得花红柳绿、丝袜、裙子,画着浓眉朱唇,看着也不别扭。处处透着一股子蛮劲,一股子骚气,一股子舒坦。怪力乱神,大开眼界。
有人说二手玫瑰的现场是可怕的,这种可怕在于它有自己的意识和生命,像是藤蔓一样会勾人。它会卸下你所有的防备,用巨大的视听冲击洗刷你的感官。的确,二手玫瑰的舞美永远是歌迷关注的重点。迄今为止,梁龙装扮成过媒婆、舞女、将军、皇帝、唐僧、还有更多不可名状的装束。他的装扮新鲜,不繁复却总让人惊艳,正如他的歌词那样总以最直白平实的语言去冲击生命的荒诞和残酷。
从建团初始,二手玫瑰时常称自己为普通的“人民艺术家”。拒绝自我重复、敢于逆流而上、具备冒险精神成为了这支乐队的精神内核,连他们第二次来美国的巡演,都是“摇滚无用”和“人民艺术家入侵美国”。
唱摇滚的告诉你摇滚无用,还能想到比这更摇滚的事儿么?
二手玫瑰用实际行动诠释骨子里的戏谑和反骨,而这归结于梁龙对生命的体验和反思。
回头看,他不是没有过苦日子,正相反,他的早期充满艰难。他在北京遍地金属脏辫儿的年代四处碰壁,收入不够住进农村;他的早期巡演因装束奇怪被观众起哄,不受重视;他的第一次美国之旅,酒吧唱了一晚上,就挣了差不多100美金。这一切他不想重复的日子,为艺术创作奠定了平实中深刻的格调,并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可能性。
按梁龙自己的话说,他是赶上了时代的小尾巴。
每个人都会以不同的角度去看中国摇滚乐的变化。最早的80年代末、90年代初是乌托邦的年代,有一群做梦的青年干着旁人不理解的事。94年之后,尤其是张炬去世之后,家庭和社会责任让人们对摇滚开始产生怀疑。很多人发现“我靠,摇滚乐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之后的中国音乐市场低谷过,也瓶颈过,但终究是越走越宽。梁龙认为,音乐市场的洗牌期就要到来,各种类型风格的乐队和音乐人都会被试炼,被洗牌。
艺术家对世界有自己的解读。“摇滚无用”便是梁龙对这个即将到来的时代的解读。
“摇滚无用”后面还有一句:“无所不用”。在一个洗牌的时代如何生存,就必然要让音乐创作多元化、跨界、无所不尽其用的合作。中国的笛子没有什么了不起,谁都能吹。在平衡民族性和艺术性上,梁龙拒绝流于形式化,而是主张从内心的享受和感受出发,随心而动。
七年间,从第一次赴美的铩羽而归,到如今的北美巡演,走访东海岸波士顿、纽约、华盛顿等多个城市。这其中的天差地别,在于海外世界开始放眼中国当代文化,更因为梁龙把做音乐当成是创造艺术品,并走出了自己的艺术风格。
二手玫瑰这朵愈长愈盛的妖花,终于开在了美国的土地上。
西游路上的播种者
摩登天空的风头还没到,二手登陆美国的消息便彻底传开。有歌迷开车一路跟随各个城市的演出,还有专门从加利福尼亚州一路飞来,为一睹乐队的芳容。
七年前,如果有人和刚对着十个观众演完,疲惫不堪的梁龙描述这一切,他绝对不会相信。而七年后,二手玫瑰在北美演出预售门票全部提前售罄。
大道向西,看来要修成正果了。
14年10月19日,纽约曼哈顿Webster Hall。晚上七点四十,距离“摇滚无用”北美巡演的最后一场演唱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门口的队伍排出了小半条街的长度。
二手玫瑰的演出在Marlin Room,此时楼下正进行着另一场演出。两场的观众混在一起排队入场时,能够很容易地辨别哪些是二手玫瑰的粉丝。他们大多年轻、时尚、时刻准备爆发,还有一点是他们身上的红配绿衣服或者饰物。
不土不洋、不伦不类、剑走偏锋,梁龙说二手玫瑰的粉丝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群会带二人转扇子和床单来看演唱会的人。粉丝们的热情,延伸了舞台的维度和广度,走进Marlin Room,现场被玫瑰、绿布和红男绿女装饰成艳丽的梦境。
梁龙身花衣服和红色紧身裤登场。刹那间,玫瑰吐艳、枝蔓摇曳、音浪荡漾,众人的梦境猝然发力。在场有不少的外国观众,他们或许不理解歌词的含义,但这不影响他们手舞足蹈。观众在燃烧着,后面还有人不断投身其中。
台上的梁龙,用他特有的二手嗓音,向观众们时而高亢时而调侃地唱着一首首歌。每首歌都有自己的故事,《舞曲》的故事,《青春啊青春》的故事,《黏人》的故事。
这是梁龙的故事,二手玫瑰的故事,也是中国摇滚的故事。
“我是一个流浪者”,梁龙直言不讳。为生计奔波,为乐队到处跑,多年的游历让他感到摇滚乐,作为中国当代文化重要的一环,缺失传播者。早期的海外华人并非文化的绝缘体,但他们没有传播中国的当代文化,或许也是因为他们本身对摇滚乐和其背后的意识形态噤若寒蝉。但梁龙认为现在的年轻人不一样了。与早期的海外华人相比,现在的这批在外的年轻人更加开放,对文化更敏感。梁龙称他们为“新青年”,或是“新中国青年”。
这些年轻人是“种子”,他们蓬勃、伶俐、百无禁忌。他称这次的北美巡演为“种子计划”,由年轻一代影响外国的受众群体。但种子洒在地里,到生根发芽,需要日以继夜地奋力生长。
对这些年轻人,梁龙不无期望地说,自己的舞台在年轻人这里,而他们的舞台要靠见识和文化搭建起来。找到自己的内心,把它表达出来,无论那是苦难、失望还是幸福。
“摇滚无用,无所不用”,前半句是对过去的总结,后半句是对未来的展望。二手玫瑰这个乐队已经十四年,再往下走是十五年。对于一支乐队,十五年不可谓不长久。梁龙依然随时准备出走,在文化和艺术的边缘,再走一次取经之路。
或许会有一天,后人将如此评价二手玫瑰。他们是传统文化最叛逆的传人,魔幻现实的说书人,当代艺术的谜面和谜底。光怪陆离天地、马劣猿颠山海,他们微言玩世、何惧风流。嬉笑怒骂间,已在金丹大道上,渡过无数禅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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