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闻记者 |
在连日暴雨侵袭下，北京顶奢的悉昙酒店大堂陈设被山洪冲毁，部分公共区域受损。悉昙酒店位于京西门头沟阳坡元老村旧址，为了追求“隐世感”，酒店选址在山间，与千年古刹潭柘寺千米之隔。日常间夜价在6千到1.5万元不等，在北京一众奢华酒店中这个价位也属于第一梯队。酒店建造耗时8年，有报道称造价8亿元，开业仅一年多时间。
8月1日，北京悉昙酒店发布微博表示，已确保了所有宾客及员工的安全，酒店受到影响的主要是大堂过水和大堂外部分景观损毁较为严重。目前，悉昙酒店已经关闭所有预订渠道并暂停营业，具体恢复时间尚未通知。
不少人认为，接下来的修复重建会是个漫长且昂贵的过程。根据公开资料，酒店大堂中的巨幅壁画《绽放》是比利时艺术家结合景泰蓝工艺制成的，岩墙上的石头来自日本，各处园林景观均出自日本造园家野村勘治设计。这些耗时耗钱耗力的装饰修复起来并非易事。
野奢酒店，屡屡受灾
对大型自然灾害考虑不够充分而受灾的野奢酒店并非个例。此前著名网红酒店阳朔糖舍和阳朔奢华酒店香樟华苹酒店也曾遭遇洪水，毁坏严重。
据阳朔县阳朔镇人民政府消息，2017年，地处漓江江畔的阿里拉·糖舍在“7.2”特大洪灾中受损严重，酒店地下的厨房、餐厅、电机房等地几乎全部被洪水淹没，餐饮设备、供电设备等设施被冲毁。
一位该酒店业主的朋友向界面新闻透露，“7.2”特大洪灾中，酒店经营者没有将业主的画妥善保管，致使业主价值几百万的画泡水，后来业主不得已把这些画裁成小幅的装饰品。
此次灾害后，糖舍酒店耗时3个多月进行停业修复重建，于2017年10月28日二次开业。当记者询问酒店是否针对防灾做过改建时，业主的朋友并未正面回答，只是说“毕竟是百年难得一遇，不会年年有。”
然而由于每年六七月份，阳朔都处于雨季，糖舍酒店不时会遭遇暴雨水患。就在2019年7月13日，阳朔糖舍遭遇第二次洪水，虽然期间营业没有中断，但也损失近百万元。
据媒体报道，2020年6月，糖舍酒店还躲过一劫，泳池下方的漓江码头被淹，酒店没事。但当时酒店仍关闭，暂时不接受预订。2020年7月1日，糖舍酒店与凯悦集团旗下的阿丽拉正式解约，业内有人认为也与酒店频频遭受水患有关。
同样遭遇洪灾的阳朔香樟华苹酒店，也是阳朔迎来的第三家顶奢品牌酒店。阳朔香樟华苹酒店坐落在十里画廊核心区域，月亮山畔金宝河边，被阳朔最美山水包围，于2019年秋季开业。
但由于酒店缺乏对自然灾害的预防准备，同样没能扛过第一个汛期，损失惨重。当时暴雨冲垮了酒店外墙，积水漫进客房，酒店内52人被困，2名住客遇难，酒店停业整改。
据《南方周末》报道，酒店建在没有村民敢住的沿河洼地。当地村民透露，这块地过去是竹林和果树林，因为地势低洼，遇洪水很容易被淹，村民一直没有开垦。
像悉昙、糖舍、香樟华苹这类“野奢”酒店在欧美兴盛已久，指选址在山野等自然景观中的高端酒店。不过相比于欧美的追求“野”——与狮豹同眠、签“生死状”，国内的野奢更像是“高级的近郊游”：逃离城市，短暂感受乡野之趣。
很多野奢酒店为了营造原生态的自然氛围，选址于依山傍水、风景优美的山林或水畔。但遭遇暴雨洪水损毁的新闻，也暴露出不少野奢酒店的投资和经营者在选址、建造等方面，缺乏对重大自然灾害的充分预案。
美观与安全的博弈
单纯从建筑设计和美学的角度看，建筑的美观与安全性常常不可兼得。
同济大学建筑系老师朱宇晖接受界面新闻采访中说，从传统建筑的角度来说，重要建筑都会选择规避风险的地方建设，例如居住性建筑会建在安全背风的高处。但是例如水阁这些装饰性建筑可以放在水面上，如遇到多年难遇的洪水是可以被牺牲的。在悬崖上、海岸边的极限选址，为了设计上的美感就承担了更多的安全风险。
不过，为了美观去牺牲一定安全性的前提是，该建筑并非居住性建筑，并且不会因此存有人身安全隐患。一位同济大学研究建筑防灾的教授对界面新闻表示，即使是景观建筑，设计上可以更轻盈飘逸，但也要保证在正常环境下的安全性。
在野奢酒店这个问题上，该教授认为，酒店属于居住场所，甚至可能是避险场所，一定不能丧失任何安全性。即使洪水是百年一遇，如果设计上做到位，还是可以做到有效防范。
极端自然灾害风险，建筑设计能规避吗？
上述教授告诉界面新闻，建筑项目需要拿到用地规划许可证、工程规划许可证以及施工许可证三个证书。野外复杂地形可能实际没有被乡镇规划进去，属于旅游景点的旅游发展规划，酒店为景点配套设施。
他说，野外建筑选址很大程度上关联到之后是否会遭遇自然灾害。“两山之间必有水”，一般选址会在山坡和山腰的位置，还要测算这块地是否在历史最高水位之下，是否在风口。
做好用地规划后才能够进行建筑初步设计，其中技术设计部分包括结构、水电通讯、暖气通风等，和灾害相关的主要是结构和给排水工程。结构上要考虑地基的承载力，需要做地质勘探，以防滑坡和地质突变。还需要测算建筑的风荷载，尤其是高层建筑需要考虑抗风能力。
和这次悉昙酒店被洪水冲击主要相关的是给排水工程。场地雨水的排放不仅要计算建筑场地的雨水量，还要考虑周边环境地势，如果建设场地低于周边，要计算所有可能流到建设场地里面的最大雨水量。
“如果措施到位，强降雨引发洪水风险是可以防住的。洪水最多只是过境，不会长时间停留在场地内。”该教授表示。
此外，这些野奢酒店选址一般会考虑风景独特，人迹罕至的地点，这些位置往往没有经过地质勘探，存在安全隐患。同济教授对界面新闻表示，在这些区域做设计，需要采用比城镇建筑更高的安全标准，设计周全，才是一个设计师应有的素质。
建在山区的建筑，外部通道要求至少有两条可以供消防车、救援车通过的道路与外界相连，确保暴雨时至少有一条道路可以通行。
野奢酒店受损重建，究竟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和资金？业内人士认为需要评估内部钢筋以及承重墙破损程度等。如果受损不严重只需要进行修补，期间酒店经营会受到影响。
上述同济教授分析认为，对于悉昙酒店来说，真正的难点在于解决这次遭受灾害的根本性破坏因素——洪水。由于建设选址时对于周边地势和排水措施的考虑不足，酒店需要重新评估、测量雨水量，重建排水设施。
朱宇晖则建议，室外景观经过冲刷后也许可以删繁就简，适度回归朴野。庭院内的一些松树等绿植价值较高，在绿化上的损失应该比较大。
除了美观，野外酒店的建设成本通常比城市酒店高20%-80%，主要看复杂程度和地理位置，以及交通是否方便。但依然有开发商愿意选择在这样的地方投资，主要是因为地价便宜，有些地区为了吸引企业，还会做到“0地价”，所以总投资成本其实低于城市酒店。
但为了造价便宜，就牺牲安全，有违提倡享受自然环境中身心愉悦的野奢酒店本意。“建筑设计师在拿到建设用地后，对安全细节的考虑应该放在第一位。一旦安全出现问题，美就不存在了。”上述教授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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